第八章 翠 翠

哭声惊动了黑影，他径直向我的床前走来，我绝望地大叫一声，身子本能地往床里边滚去。

“二毛你叫个哪样？”一声苍劲的声传来，原来是师父！

我一下子跳下木床，扑进师父怀里，哭诉道：“师父你到哪里去了嘛，我好害怕，呜呜……”

师父嘿嘿两声，树根一样的手摸挲着我的头：“我这屋子里是天罗地网，百鬼难入，有何惧哉？”

“可是她、她、她……”我指了指他床上的梨花。

他转身瞄了一眼道：“这个啊，有啥稀奇？我不是给你讲了吗，她本来就是和我一起睡的呀！”

“一起睡？可是她、她……”我还是很吃惊，毕竟人鬼殊途，哪里能同住一床？

师父哼了一声，正色道：“冉二毛，你如果再为此事纠缠不休，我就叫你回家去睡了！快快睡下吧，你就当没看见算了！”

我立时噤若寒蝉，如蔫葱一样，面朝里面躺了下去。这一晚我失眠了，我想起自己的命非要这个老头来保护，这不也是命苦吗！霎时，泪水又夺眶而出……

接下来几天，我心情十分不爽，　除了练功外很少和师父说话。好在翠翠也放假在家，我白天有空便与她一起玩耍。

其实翠翠这几天见我经常在大队卫生室，觉得挺奇怪的，一见我就扑闪着一对单凤眼问道：“冉二毛，你这几天咋经常在孙医生这里？你病了么？”

“我、我不是的，我到孙医生这里来看、看书。”我绝对不能说我在这儿学习法术，也不能暴露我是阴阳眼。

“看书？他家有什么好看的书？能不能拿出来我们一起看？”翠翠继续问。

我思忖了一下说道：“孙医生不准将书拿出来，那是他的秘方书籍。”我话一出口，就觉得在她面前撒谎而脸红。

“哦……”翠翠若有所思地应道：“你不说我都猜得到，你一定是在跟孙医生学艺吧！”

“就、就算是呗。”我敷衍道，同时转移了话题：“翠翠，你暑假作业做完了吗？”

她摩挲着搭在胸前的双条乌黑的辫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我还没做呢，有好多题我做不起。”

我一听就高兴起来：“我也没做啊，要不我们现在去做作业？”

“那你教我？”

“好！”

说罢，我俩进了供销社里面。

而这个时候正是午后休息时间，吴远山正坐在门市部里面的竹椅上闭目养神，一个和作业本一样大的黑色收音机摆在旁边的茶几上，里面正播放着京剧《沙家浜》片段，他的右脚打着节拍，眼睛闭着，歪着脑呆跟着哼唱。

我一看那收音机便觉得好奇，忍不住上前摸了摸，还动了一下上面的一个按钮，霎时，收音机的声音便停了。

吴远山哼出一句后觉得不对劲，睁眼一看，便大吼一声蹭了过来，在我的手背上拍了一巴掌。

“二毛你好讨嫌，把我的收音机搞坏了咋办？咹？”

我望着他红眉毛绿眼睛的样子，心下着实担心，如果真把他的收音机搞坏了，那可就闯祸了，这个玩意儿该是挺贵的吧？

我没吱声，急忙退到一边，求救似地看着翠翠。

翠翠是多么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她点了一下头，走过去，挺了挺刚开始发育的小胸膛：“爸爸，二毛哥是来帮我讲作业的，他刚才只动了一下，就把收音机搞坏了？不会吧！”

吴远山板着脸哼了一声，动了一下开关按钮，收音机马上响了起来，不过是有关新闻。

吴远山见状立即笑道：“呵呵，没坏没坏，二毛，我错怪你了！”

说着，从一个纸箱子里抓了一把水果糖塞进的手里：“你们不是要做作业吗，要认真地做啊，将来长大了，做革命的接班人！”

无意中将得到一把糖果，我心里十分激动，什么接班人不接班人，接下糖果才是真理！我说了声“谢谢大公公”，将糖果装进裤包，拉着翠翠的手跑出去了。

我们到了外间，这是供销社的客厅兼厨房，中间一个铁炉子，四周放着几根木凳，看来这铁炉子也是餐桌了，只不过没有生火。

房子的隔壁，是一间卧房，里面有两张床，看来翠翠和她父亲就是住这儿。

我拿出糖果来，分出几颗给翠翠，翠翠不要，她说吃腻了，不想吃。

我心里暗自惊讶：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啊，人家都吃不爱了，自己却当成宝贝似的，我当时那个谗状，定是丢人现眼了。

于是我也不好意思吃糖，便叫翠翠拿作业出来做。翠翠拿出来算术书和作业本摆在面前，翻开第一页，盯着第一道题无从下手，将笔筒含在嘴里。

“二毛哥，这道题咋做？”她红着脸问。

我一看，这是一道加减乘除混合计算题，其中还有括号。我将身子挪到她坐的凳子上，给她讲道：“老师讲过，混合运算要先算括号里的数，再按先乘除后加减的方法计算。懂不懂？”

翠翠瞄了我一眼，答非所问地说：“二毛哥，你、你坐着我的衣服了。”

我一看，的确将她的碎花裙子的裙摆坐在屁股底下了，而且可能还压着了她的半边大腿上的肌肉呢。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嗫嚅着，忙将身子移了移。可是我一移动，翠翠也跟着往我这边挪了挪，紧贴着我的身子，我无意中顺着她半开着的连衣裙领口看去，一对小桃子在那儿坚挺着，一种淡淡的香气从她的领口飘出来，叫人迷醉。

我深吸一口，懵懂的意识似有触动，而翠翠仰起头来，苹果似的脸上红扑扑的，那眼里，分明有一丝我难以捉摸的情愫……

我看过几场电影，记得那男女拥抱的情景，而我与翠翠这样紧挨着，不就是拥抱的前奏吗？于是，我伸出我十二岁男孩稚嫩的手臂，抱着翠翠拥了一下，但随即就放开了，小小的心脏咚咚乱跳。

翠翠格格一笑，那笑容甜蜜无瑕。随即她又低着头佯装看作业的样子，瘦削的肩膀微微颤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这时一声咳嗽，吴远山从外面进来了，我和翠翠都像触了电一样从凳子上一下弹起来，拉开距离，坐直了身子。

“做作业就要有做作业的样子，拉拉扯扯干哪样？小小年纪，不认真学习，难道要像我这样，只懂点加减乘除法，其他一概不会？”吴远山说着，就在铁炉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宽大嘴巴呷了一口瓷缸里的茶水。

“我、我们在做、做作业……”我嗫嚅道，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做作业？拿来我看看做的怎样？”说罢，将翠翠的数学作业本抢了过去，翻开看了看。

“做啥狗屁作业？翠翠，你不是说快做完了吗，咋一没做？乱弹琴！”他着，将作业本狠狠砸在铁炉上。

翠翠胆怯地瞅了他一眼，声音如蝇：“我、我是说语文快做完了。”

“哦，记得我检查过你的语文作业。那这数学呢，还不快点做？”

“我这不正在做吗，二毛哥还在给我讲题呢，就怪你突然进来，还把我们吓得一跳！”翠翠嘟着小嘴生气地说道，我心里暗自赞叹她的反应能力和表演水平。

吴远山哈哈一笑：“好好，怪我进来没打招呼好不好？那我现在到外边去，不影响你们做作业行不？”

说罢，吴远山起身离开了。

我和翠翠相视一笑，觉得十分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