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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找烟杆

第二章 找烟杆

书名:阴阳无界作者名:边城一夫本章字数:2571更新时间:2023-12-27 17:07:36

以后的日子里,我再没发过“梦癫疯”,跟着小伙伴们一起读书并快乐着,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五年,而我已经小学毕业了。

这几年间,由于我心生畏惧,没有再到过大队卫生室,倒是经常到供销社来与吴远山大公公的女儿翠翠玩耍,她天生丽质,扎着两条羊角小辫,与我是同班同学。当然,更是因为她能悄悄地偷出一些水果糖来与我吃,或是打一瓶糖精水出来一起品尝。

赤脚医生孙玉仙还在大队部的卫生室工作,他有时从窗口发现了我,就带着笑容远远地一边招手一边喊:“二毛来来来,我这里有好书给你看,我教你!”

我一听不但没有回答,反拉着翠翠的手赶紧躲开了。

“哎,可惜呀可惜!”后面传来他的叹息声。

自此以后,孙玉仙每当看见我时不再叫喊,只是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叹息摇头。他的眉毛更长更白了,看去活像西游记里的土地老儿。

就在我小学毕业这一年暑假,我家在请人筑砖,由爷爷带着,表叔邓应昌也来帮忙了。

筑砖的地点在我家的新房子,沿着门前的一条笔直的“官路”向右行八百米,就能看到路坎下的一幢四壁空空的瓦房,那就是我家的“新房子”了。

所谓“官路”,是一条约两公里的直路,是我们田坝村连接外界的主要通道。全村共几百户人家,大多在“官路”两侧,而中间位置就是我们冉家寨。相传上世纪四十年代,贺龙率领的红二军团曾从这里经过,并在我们村上住了半个月,从此这条路就称为“官路”。

在我的记忆中,新房子在我几岁的时候就立了的,家里没有木材,就一直在那儿空着。

我家现在居住的房屋是祖上的遗产,爷爷一辈没有添置任何资产,而母亲却是一个好强的人,她拉扯着我们四兄妹本来就十分的拮据,但是她还是节衣缩食,想方设法立了一幢新瓦房,以供我和哥哥今后居住。

那时木材稀缺,家境困难,而自己筑砖烧窑后,再砌墙封房,就能节约好大一笔开支。

恰好这一年我小学毕业,母亲安排我帮着家里筑砖。

其时我已十一岁,一个小萝卜头,虽然有些营养不良,但也还是朝气蓬勃,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天下午,我们收工回到家里时已是黄昏,如血的残阳终于落下西边的山坡,而一弯秋月已挂上了秋夜湛蓝的天空,无数星星闪烁着清冷的光芒。一阵晚风吹来,不觉有些凉意。

晚饭还没弄好,我们分别洗了手,坐在一边的木凳上休息。

奶奶站在灶台后面,右手拿着一个瓜瓢在铁锅里均匀游动,锅里的菜豆腐在酸汤的作用下慢慢结块。因为锅里的蒸汽四溢,她那一头的银发和慈祥的面容显得有些朦胧。

而母亲在一边用石钵捣大蒜辣椒,那辣椒是在灶里烧过的胡辣椒,她这一捣,屋子里弥漫了刺鼻的胡辣味,大家全都咳嗽起来。

爷爷咳得最为厉害,以至于他花白的山羊胡上都有了些唾沫。他捋了捋胡子,与表叔打了下招呼,蹒跚着高大的身躯到房后给我家那头大黄牛喂草去了。

一家人都在忙着,只有我那体弱多病的十三岁的哥哥披了一件棉袄坐在灶门前,猩红的火光映在他那清秀而消瘦的脸上,让人难过和心痛。

而我的父亲,一个蓄头平头的墩实汉子提着一个潲桶从屋后进来了,他显然是刚到屋后喂猪了来。那时他是很少参加做家务活的,因为家乡正在修建水电站,他作为大队支书、工程指挥长,经常外出开会和调运材料,而我们家的主要经济收入就是他微薄的工资和补贴。

我知道父亲今天是刚从外面回来,激动地叫了一声“爹”,父亲应了一声,放下潲桶后过来与表叔打招呼,并询问起我的学习情况。

学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那时一半的时间都在勤工建学,老师带着我们上山摘松果、打秧青,学习能好到哪儿去?可以说,读完小学除了加减乘除外,其他的都没学会。

听得父亲的询问,我惭愧地低下头,小声答道:“还可以。”

父亲一听失望地叹了一声,道:“现在这年头是知识越多越反动,知识分子当成臭老九批斗,孩子们整天被叫去参加劳动,今后谁还愿意教书?谁还愿意读书?哎——也罢,个个都修理地球吧!”

表叔邓应昌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抹了一把稀疏而发黄的头发,声音洪亮而带有沙声:“从相貌上看,二毛不是捏泥巴的命。你看他眉目清秀,鼻直口方,是一个走吃四方、衣食无忧的角色呢!你们就甭担心了!”

父亲一听来了兴趣,凑到表叔身边问:“我倒是忘了应昌老弟能掐会算,你倒是看看我家二毛衣禄如何?”

说罢,父亲报了我的生辰。表叔掐算了半天,道:“我不敢肯定二毛是否能考上大学,但是他的衣禄很好,也是在外面闯荡的人,你们就放心吧!”

听他这么一说,父亲就咧嘴笑开了,母亲也感到十分高兴,停下手里的活儿道:“我家大毛就那样子,大妹的成绩也很差,希望全在二毛身上了。要是他有出息,我们再累再苦也值了!”

说到这里,母亲竟然声音打颤,她的旁边的墙壁上点头一盏煤油灯,我分明看见她的眼圈红红的。

是啊,母亲的确十分辛苦,那时生产队分下来的粮食只够吃半年,她就和奶奶上山掐菊苔、捡雷公屎、挖葛根,只要不是有毒的野菜她都弄来作为食物,才使得家里没有断炊。为了给哥哥治病,她四处求医,家里的钱大多花在哥哥身上了。但是母亲是一个好面子的人,再穷也要给我们添置新衣,这在外人看来,这么一大家子人还这样的体面,真是不可思议。

这时父亲想起了什么,到里屋拿来一把金黄的叶子烟放在表叔手里。

表叔客套两句,收下烟叶,从裤包里摸出一个塑料袋子,将烟叶装进里面。然后掐了一截旱烟,裹成了一寸长的烟卷,右手反复地摸索着全身的荷包。

突然,他叫道:“坏了,我的烟杆打落在砖台上了!”

我一听,立即答道:“表叔,我去给你拿来吧。”

表叔说:“算了吧,这天都黑了。”

“不怕,我有打火机。”

说罢,我转身跨出门外,沿着“官路”向新房子走去。

我家新房所处的位置名叫“杀牛湾”,距我家约八百米路程。据爷爷讲,当年红军经过这里时,曾在这里砍杀了五十多名土匪,当时我家新房的位置是一块麦地,正长着青青的麦苗呢,土匪的鲜血从后面的路上淌下来,将地里的麦苗都染红了,那一年的麦子长势特好,得到了丰收。

走了几分钟,就见“官路”坎下,我家那一幢光架子瓦房在朦胧的月色中孤立地伫立着,房头用一铺晒席挡着,一根碗口粗的圆木抵着晒席,以防雨水将里面的土砖打湿。

我进入房内,打燃打火机,里面的土砖如兵马俑一样有序排列着,而后面的路坎下,则是新开采的一坑黄泥,正散发着泥土特有的芳香。

再来到中堂的筑砖台前,一个木架子上放着两个砖盒子,两把木锤,却没有看见表叔的铜烟杆。我蹲下去正待寻找烟杆时,忽然一股阴风吹来,把打火机吹灭了。

与此同时,房后传来“嗒嗒”的泥团落地声,瓦片上也传来“沙沙”的声响。

我心下一惊:莫非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