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兰花教2

“总是忙忙碌碌，心态平和，自然不容易衰老，说吧，阿檀，我知道你的来意，也等你两天了。”老妇稳稳地坐下，对柳云溪说道。

柳云溪被叫做“阿檀”时显然有些窘迫，听老妇的话语没有嘲讽贬低之意，却似唤自己的孩童一般。

“既然前辈知道在下来意何又不明示？”柳云溪恭敬的起身拘礼。

“哈哈哈哈哈…”老太太爽朗的笑，眼睛眯成缝：“还没有介绍这位小娘子你就急着问话？”

“这位是在下表妹，蔚迟淼淼。”说话间我也忙起身行礼。

老太太甩出稍许鄙夷神态：“柳大侠也开始打诳语，从未听你提及还有亲戚在京城……”

我该配合柳云溪才是，于是轻轻啜泣用手拭泪：“父亲前两年染病身亡，母亲思念亡父，不思饮食，一年前也跟着去了……只留我孤身一人，母亲病榻时修书一封，让小女子只身前来京城寻姨母家，半路小丫鬟又跑了，哪知只有哥哥还在……”后面只剩上气不接下气的哭了。

我是真的哭了，想到自己孤儿的身份，还不如编的这个故事。

柳云溪怔怔地看着我，不知所措。

那兰谷师太果然心软，为自己所言而悔悟，忙扶我，她自己也眼红。

“还以为柳公子……”师太知自己失言，道：“小娘子莫怕，可许了人家？闲来无事可来我这耍玩，有姐姐妹妹们一处打闹，不会寂寞的。”师太甚是关心。

“嗯……”我低头应答，依旧郁郁的。

“师太，说正事……”薛捕头大概看不惯我的样子。

师太起步领着我的手道：“你们随我来罢”。遂跟去。

穿过中堂直到后院，后院依旧正房、东西厢房，院子里亭台假山树木兰花错落，虽不很开阔却干净别致。

院子里竟晾晒浆洗的干干净净的儿童衣物，还有被褥。一侧兰花环绕的亭子里有三个小孩儿和两个女子正在玩耍，东西厢房都只开小窗，正房则门窗紧闭。

师太带我们往东厢房外停留，从小窗可见里面床铺上一溜躺着三个孩童，狗蛋也在其中。

这些孩童病恹恹的，咳嗽声不时传出来。

里面有两名女子正在照料，其中一名虽素颜素衣，面容却美得惊为天人：肤白而细腻，眉若弯月，眼如秋波，动作柔美轻盈，时而蹙眉时而微笑。

正巧此女子回头看到我们，点点头，信步出来。

“夫人说得没错，柳公子果然来了……”这女子的声音也如夜莺般婉转好听，看来古代的美女真是美得立体，难怪柳云溪用凶悍形容我。

“只可惜此柳生非彼柳生……”兰谷师太微笑里有丝难以捉摸。。

“师太只管打趣——这位小娘子是……”女子也无嗔怒，逆来顺受似的，也给柳云溪行礼，眼神平淡坦然。

如果柳云溪和眼前的女子站在一起，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这是我表妹，蔚迟淼淼，才来京城没几日。”柳云溪忙说道。

“淼淼……真是好听……山重如黛柳自垂，月桂落花逐淼淼……”这女子狡黠的笑道。

“虫娘说笑了……”柳云溪忙退步作揖，脸却微红。

薛捕头直接问：“师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师太叹气道：“听我细说吧！”

后随了进后堂的书房，也就是昨日柳云溪和薛捕头从密道潜进去的房间。

房间陈设古朴，而香气怡人。定是那些兰花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造型别致的腰桌上还放着那首词，那是虫娘特意留给柳云溪的。

师太开始慢慢道来事情始末：

几年前一赐乐业人前来汴梁也就是东京定居时，很多人都是反对的，理由也各种各样，其中少林寺也是反对的，一是担心异教蛊惑人心，二是担心他们带来异域瘟疫。

但是朝廷并没有禁止他们在东京城内的活动。

司天监和少林主持私交甚好，这些日子天象有变乃凶兆，果不其然，从中秋节后就陆续有人无故咳喘发热，还伴随出疹子。

最初只是在手心，后来会在脚心，面部，躯干起红色疹子，甚至连成片，并且发疫病的都是些孩童，小到三四岁，大的也就八九岁。

就在上个月二十，西城就有一家孩子得病不治而亡。少林主持认为这和一赐乐业人有关，是他们带来异域瘟疫传染给中原孩童，而中原并没有治疗这种疾病的药物，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这异域瘟疫也得异域的药才医得了。

但是得病初期，除起疹子并无它状，因此很多病童都延误了。

兰花教的女子们曾经善意提醒手心有疹子的孩童双亲，但由于外界对兰花教的误解众人避而不及更不会听劝。

司天监虽报于朝廷但大内并无此症，太医院也觉得是个案不能称为时疫。

大内更崇尚“泰山”，少林寺的建议根本得不到重视。

于是少林寺找到师太，还请她想办法。为不让疫情蔓延，只好在大人不注意时把这些染病的孩童偷偷抱回来，这也是无奈的下下策。

想必丢的孩子多了，朝廷必然会引起注意。

外面传来孩童的打闹笑声，看来孩子们在这里被照顾的很好。

“现在就是怎么把孩子放回去，已经有几个痊愈了。”虫娘斜身向外看，似是在看那几个玩耍打闹的孩童。

“敢问师太是怎么治愈这些孩子的呢？”薛捕头问道。

师太笑了笑道：“正好遇见一游历四方的郎中，治疗时疫有自己的办法，关键是要用到一种稀少的蕙兰，而我这正好有这种蕙兰。他——是戚苇堂的人。”

“知道为何花市上蕙兰价格越抬越高么？因为兰花教的蕙兰都入药了！”虫娘笑道，“这疫病只传孩童不传大人，我们照顾起来也好得心应手。”

“戚苇堂？”柳云溪疑问着自言自语。

“对——戚苇堂可是什么人都有。”师太稳稳地说着。

凭借临床医学毕业生和见习医生的经验，我猜到八九分：这种只传小孩的时疫或许就是现在的手足口。

手足口其实不可怕，大部分都可自愈，只是少部分孩子会有并发症，心肌炎，肺水肿和无菌性脑膜炎等。

带着医生的敏感，我果断的起身说：“带我去看看！”

一众人都惊讶的看我。我发觉自己的唐突，赶紧自圆其说：“外祖父也是行医之人，在西洋学过些异域病的治疗之道，从小跟外祖父也学过些，想看看孩子的症状。”

虫娘引了我去。

进屋后发现屋内异常整洁，这是女子们住一处的好处。清洁的环境对手足口痊愈的好处自不必说。

只翻下狗蛋的小手，果真是手足口！我头也没抬继续检查，侧脸问道：“患儿口内也生疱疹吧？”虫娘略惊讶忙点头。

“不打紧，要通风换气，增加优质蛋白质以提高抵抗力，可减少并发症。”我起身看看并不太严重的孩子。

虫娘显然懵圈了“何物？……”

“哦，哦，多给他们清淡饮食，吃鸡蛋，瘦肉，保持清洁卫生，开窗换气……”说完我发现几乎白说，人家都正在做这些事，看院子里晾晒衣物和被褥就知道了。

“真和催神医说的一样！”虫娘道，我谦虚笑笑。

回到堂内，虫娘如是说，还不忘夸赞我一番，引得师太也赞许点头，柳云溪也微笑示意。

“柳公子的表妹不简单哪！”师太含笑看着柳云溪赞许道。

“师太过誉了，不过我们那从前见过此症，随外祖父一起看过些病人罢了”我现在胡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

师太问继而问道：“可有好办法把痊愈的患儿送回至自家？若这样唐突送回恐招误会。”

柳云溪也眉头紧锁不知如何是好——外界对兰花教以讹传讹。

薛捕头提议，说就由他把孩子一一送回，就说拐子拐了孩子，见孩子病了便遗弃，被好心人救治好送来官府。

一时间也没有更好办法，只好如此。

我还有疑问却不便提，柳云溪先说：“那师太故意引开我们视线去挑筋胡同……”

“哈哈哈哈哈……”师太并没作答，只笑道“直接被你柳大侠找到，可不引起市井恐慌？只不过借了挑筋教争取些时间，谁让他们是元凶。”

薛捕头找来驴车载三名痊愈孩童离开，同行的还有两名教里的女子。

虽然也想留下照顾患儿，可我更想回家，想起这些人都是我们的祖宗，不由觉得还是保重自己的好，也希望祖宗保佑成全。

柳云溪和师太叙话时，我便在院子里哄这些孩子们玩耍。和他们玩起来感觉回到孤儿院一样，就像我的那些弟弟妹妹们一样可爱。

柳云溪恭维师太一番，事情也算解决。

原来这兰花教并无戾气，反而和谐平静。

那书房里的如梦令，正是昨晚虫娘来时在书房所做。柳云溪讲虫娘前两年就秀珠楼的头牌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真正的美貌与才气并重。

虫娘除了美貌和才气，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很是佩服她。

离开之前还见到采药回来的催神医——一名神采奕奕的老头，颇有些仙风道骨。

“老神医来自戚苇堂？幸会幸会！”柳云溪作揖恭维。

“不过堂中一名小卒，不足挂齿！”老神医声音不大，谦虚而些许自豪。

师太引荐过催神医，之后神医便匆匆去煎药。

这戚苇堂又是什么？我心里又打下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