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盏相思人入画

乔子清第一次见到华锦歌时就喜欢她，她在府里住的这几日，他越发觉得她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遇到这样一个知书达理又样貌极好的姑娘，哪一个男子能不心动？更何况是刚刚懂得儿女之情的乔子清？短短几日，他便认定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乔子清陷得越深，乔为胜越觉得华锦歌可疑，他绝对不允许没有把握的事情发生。可是，如果他用强硬的手段把他们分开，只会让乔子清更加憎恨他，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必须得想一个万全之法。

弯月斜上柳梢，丞相府一片静谧，远处扑拉扑拉几声，晚栖的鸟儿也终于安静了。

乔为胜在房间里踱着步子，似乎在等待什么。

“叩叩。”响起敲门声。

“进来。”

“主子。”是元峰。

“查的怎么样？”

“回禀主子，属下在街市上查询时，根本没有人知道她家在哪里，有人跟踪过她，只是都在城外不远处就跟丢了。属下顺着自己的分析查下去，发现在城外的山谷处有一处人家，不过……”元峰面露疑色。

“不过什么？”

元峰答道：“那里只住着两个男人。”

乔为胜显然没有料到，不免诧异：“两个男人？”

“是，其中一个满头白发，不过奇怪的是，他看上去并不老。”元峰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乔为胜思索着，他认识的江湖中人不在少数，但这位白发男子是谁呢？难道……他忽似想起了什么，追问元峰：“他长什么样子？”

元峰回忆一下说：“属下虽然是在远处观察，不过还是能看出那男人气宇非凡，相貌极好。”

“另外一个呢？”

“哦。”元峰这才想起，说：“另外一个和他关系似乎很密切，微胖，留有少许胡须。”

乔为胜把这些都一一记下，又问：“那个华锦歌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元峰顿了一下，说：“属下办事不力，暂无处查询此事。”

乔为胜点点头，看来这个华锦歌真的很可疑。她有着比同龄女孩子都沉稳的性格，并且那气质也并非寻常人家能培养出来的。他猜测华锦歌和那两个男人之间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当然，像他这种老谋深算的人是不会靠着直觉办事的，他自有他的计划。

“你先回去，这些事先不要禀告聂冠辰，然后等我安排。”

“是。”

同心殿。

这是聂冠辰的母亲池羽的住所，皇上亲自命名，寓意永结同心。她去后，聂冠辰就一直住在这里。

“三皇子，属下无能，未能找到任何线索，城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来历。我询问了城里所有人，除了知道她叫华锦歌之外，没有得到其他消息。”元峰满脸惭愧地站在聂冠辰的面前。

聂冠辰只是眉毛微微上挑，并无一丝不悦，说道：“无碍。”她越是神秘，他就越感兴趣。“你继续查下去，一有线索，立刻禀报。”

“是。”

浩淼如烟的桃花漫到天垂，他身处桃林之中，迷失了方向。风吹过，飘了桃花雨，隐隐约约，从远处走来一位白衣女子，渐行渐近，渐行渐近，那清铅素靥，竟是华锦歌。她对他颔首，微笑，突然和着轻风，迎着飞花，翩翩起舞。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日，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瑰姿艳逸，华容婀娜。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风貌娉婷，艺冠天下。聂冠辰想要伸手去抚摸那光润玉颜，一切忽又消失不见，他顿时仿若坠入无底深渊，忽然惊醒，原来是梦一场。

天微微发亮时，华锦歌那灵动的双眸，清脆的笑声，无双的舞姿，还是在脑海一遍又一遍重放。想要见到她的那股冲动再也无法抑制，他迅速起身，挥毫泼墨，把梦里那美如幻境的画面画了下来，并在旁边署上一行小字：似雾濛花，如云露月，女清绝，影也别。

雨淅淅沥沥地又开始下了，一个上午过去了，似乎一点停下来的势头都没有。帘外的芭蕉叶被冲洗得一尘不染，那翠色似乎要随着叶脉间那股清水流下来。本来开得繁盛的桃花，终于挨不住雨的力量，落得满地都是，然后随着小股小股的水流摇曳着，仿若月湖上那随水波微微摇晃的画舫。

华锦歌长舒一口气：“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虽繁盛一时，终逃不过一场雨的命运。”她离开窗边，开始收拾行李。既然现在动不了手，干脆离开。

正在这时，门开了，一个丫头模样的女孩子走了进来。

“锦歌姑娘，丞相请您到前厅。”

华锦歌低眉思索片刻道：“你先去回禀，说我马上就到。”

他会有什么事？

前厅，门外站着几个小厮，一脸的严肃。

“丞相。”华锦歌走了进去。

“锦歌姑娘。”乔为胜起身相迎，“今日找锦歌姑娘，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华锦歌略有疑惑，问：“我？丞相都办不到的事，我一个小女子又怎能办得到？”

乔为胜品了口茶道：“这事还真只有锦歌姑娘能做到。”

“什么事？丞相请直言。”

“锦歌姑娘爽快。老夫想要让锦歌姑娘当几天老夫的女儿。”

“女儿？”这件事显然超出了华锦歌的想象。

“锦歌姑娘不要误会，并非老夫想要占什么便宜，只是，小儿对姑娘一片真心，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所以，我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这样一个法子，能让他死心。所以，还请姑娘帮忙。”乔为胜说这话时，俨然一副慈父的样子，跟朝堂之上简直判若两人。

“我正打算离开，以后应该不会跟他相见了，丞相不必担心。”

“可是，那样他的心不会死，只要还有希望，他怎么肯接受别的女子？我很了解子清，他是一个很痴情的人，所以，锦歌姑娘务必帮我这个忙。”

华锦歌考虑着这件事的利弊，如果轻易答应了，不知今后会不会徒增许多麻烦，可是如果不答应，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他采取的措施可能就不这么简单了。

“好。但是我要说明一点，有名无实。”

“爽快。那老夫就多谢锦歌姑娘了。”

城外卿烈谷。

暮春时节，谷内郁郁葱葱，阴凉肆溢。茅草屋内，厉风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师兄，你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万一锦歌在城内出现意外可怎么办？”

“师兄，你到底说句话啊！”

“闲云，你要是再不张口，小心我对你不客气。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是，但是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你要知道我的毒药也是一绝。”

闲云长叹一声，道：“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没有锦歌的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她在城里没有出事。如果真出现什么状况，你以为我会不帮她吗？”

“那现在怎么办？”厉风的情绪稍稍稳定。

“等。”

“等？”厉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等着锦歌的消息。现在我们贸然进城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锦歌孤身一人在城里待这么长时间，他岂有不担心之理？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丞相府。

“我不同意。”当被告知父亲要收华锦歌为义女时，乔子清拍案而起。“这就是你阻碍我的手段吗？你不觉得有些卑劣吗？”

乔为胜似乎料定乔子清会如此，缓缓说道：“这也是华锦歌的意思。”

“锦歌？”乔子清显然未想到华锦歌会如此，也不相信她会这么做，更加愤怒，双眸立刻充满血丝，吼道：“你胡说，她怎么可能答应？是你，一定是你使用了什么手段，你逼她的，对不对？”

乔为胜并不作声，只是品着杯中茶。

看到他淡然的样子，乔子清慌了，他害怕这样，他怕原来他一直以为的事实并不是真的。

乔为胜放下茶杯，长舒一口气，看着乔子清如此伤神，他也不可能不动容，安慰道：“孩子，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善良。有时候一个人和善的外表会蒙蔽了你的双眼，所以你……”

“够了。”虽然他对华锦歌的做法有些意外，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别人在他面前说她的不是，即使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乔为胜的“劝说”把握地松弛有度。

“你好好想想。”说完走了出去，留下乔子清肚子在房间里。

乔子清茶饭不思的同时，华锦歌也是寝食难安。

“不知道乔为胜会怎样说，万一他误会了可要怎么办？”华锦歌在房间内里踱着。案几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只剩一滩烛泪。窗外，天也微微发白，沉睡的鸟儿也开始了鸣唱。天何时已经亮了。

华锦歌也觉着有些乏了，便躺了下来。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锦歌姑娘可醒了？”

华锦歌起身开门。一脸倦容。

“锦歌姑娘昨夜没睡好？看起来怎么这么疲倦？”丫头溶月关切地问。

华锦歌理了理头发说：“我没事。你来有事吗？”

溶月这才想起来时的目的，说：“老爷说，今天是个大日子，请锦歌姑娘早些收拾妆容，等会子去参加仪式。”

“什么仪式？”

“就是宣告收您为义女的仪式啊。老爷请了很多人，姑娘您可真是有福气。”说着，溶月走进屋，把女儿家装扮自己的头饰、胭脂一一摆好，等着为华锦歌梳妆。

华锦歌稍有震惊，这么快，看来他真是对自己有很深的防备。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天下人都知道了？以后会不会因此而受束缚？当初答应了他，现在又不好反悔。不过，这样也好，乔子清就不会对她有什么念想了。

溶月倒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丫头，不一会儿，就将华锦歌刚才的倦容掩盖地毫无痕迹。铜镜中的人儿，云髻峨峨，玉簪斜插，修眉联娟。她选了一套素色雾绡长裙，盈盈起立，身姿曼妙自不用说。

“姑娘真是貌比天仙。”

华锦歌淡然一笑道：“你带我去吧。”

乔为胜看到从远处渐行渐近的华锦歌，心中一阵感叹：真乃狐媚之人，连他这个阅人无数的人看了都心动不已，更何况血气方刚的乔子清？

“诸位稍稍安静片刻。我来介绍一下今天的主角，我的义女华锦歌。”华锦歌应声向大家鞠了一躬。“老夫我能在有生之年得这样一个女儿，实乃万幸，所以请大家一聚，共同分享这份难以言表的喜悦。”

华锦歌淡然地伫立在他的身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打量着台下的人，忽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他正在用一种近似鄙夷的眼神看着她。华锦歌心口一紧，呼吸也变得急促，他怎么在这里？他的样子看起来为什么像是很讨厌自己？

台下那男子正是聂冠辰。他身边的聂冠卿也正气鼓鼓地看着台上的华锦歌。

乔为胜在旁边把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看来，这个华锦歌十有八九就是聂冠辰寻找的华锦歌了。自己决定办这个仪式还真是做对了。心下一动，又生出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