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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酒楼相逢 (上)

第四章 酒楼相逢 (上)

书名:仙剑问情作者名:白露泠泠本章字数:3075更新时间:2023-12-27 17:07:22

燕栖镇地处神州之东湄州境内,自西向东有大江唤湄水者,从前于燕栖生出一道支流,灌溉良田万物,便渐渐聚成一处村镇。湄水自镇中穿过,城中人家多依水而居,因家家户户多聚燕子为巢,久而久之便唤“燕栖镇”。

此时正值暮春时节,燕栖镇一连下了半月的雨水,这天傍晚,残花铺满青石路,通往燕栖镇大门的石桥对面,一个人头戴软藤笠,身披蓑衣,匆匆从青石桥上走来。

他行至青石桥正中央驻足,微微偏头,露出一张沾满雨水的脸,原来是个少年,蓑笠编织得细密,却仍旧禁不住绵绵密密的雨水浸渗,头发沾湿贴在脸颊上,身上的衣裳也湿了大半。

这少年正是奉上清门掌门凤九仪之命下山的苏清弦,他一路由西向东,历经数月终于来到湄州燕栖镇,此刻天色将晚,他打算在这里落脚,便抬起头来朝整个小镇望去。

但见整座燕栖镇镇都笼罩在茫茫阴雨之中,又逢傍晚时刻,天空晦暗,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不少门户门前已然悬起了灯笼照亮。路上行人稀少,家家掩门闭户,一阵雨风吹来,带着暮春还未消退的凉意。不仅是燕栖镇,他此行一路东来,沿途江水倒灌,泛滥成灾,淹没良田村庄无数,饥民饿殍遍野,加之瘟疫横行,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长街尽头的一家客栈二楼的临窗雅座上,正对坐着两个中年男子,一个眉目温润如玉浸春水,着一身月白襕衫,一个仪表堂堂,神采照人,着一身绛紫玉绣锦衣。

其中一人推开小窗,窗外的漫天愁雨随风飘落而入,他托着腮,凝望远方水天朦胧,如雾轻笼,他忽然开口道:“你还记得‘西洲曲’么?”

对面那人怔了下,默然举杯饮下一杯酒,便听对方以筷敲碗作韵,张口唱了起来:“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唱罢一声长叹,“若是玉溶还在该多好……”

“洛弟,妹妹已去世多年,她若知道你对他情深若此,想必九泉之下也可瞑目。”绛紫衣裳的中年男子劝道。

与他对饮之人正是从上清门下山的洛恨骨,他不顾门中事务,执意直奔燕栖镇寻找妻子,不料她却已然在十几年前便过世,念及此处,他蓦然又心痛不止,端起酒杯亦是一饮而尽,开口道:“苏兄,我此次重获自由,本来想着跟玉溶团聚,没想到不仅是她,连嫂嫂也走了,如今家业由你独自操持,不知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苏牧之眼神微微黯淡,眉间染上淡淡沧桑:“苏门自数百年前举家迁至此处避祸,家道已然今不如昔,好在尚能够支撑,只是我膝下独有一子,不甚懂事,实在令人操心。”

洛恨骨眼中却露出爱怜之意:“琦儿天资聪颖,只是顽皮些,你我年轻之时不也如此,等长大些自然就稳重了。”

苏牧之探身朝楼下指去,一个少年正冒雨站在门外不知捣弄些什么,他拊掌道:“我倒颇喜欢这个孩子,心性纯真宛如璞玉,若非你说他是上清门弟子,我当真想收他为义子。”

二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洛恨骨忽而道:“听说你为琦儿定下一门婚事,对方是谁?”

苏牧之道:“是湄水城太守之女,五年前我去湄水城做生意,偶然结识城中太守,他提出要结为姻亲之好,我见他为人良善正直,便答应下来,本来最近准备带着琦儿去拜访,没想到连月雨水,便给耽搁下来。”

洛恨骨微微颦眉,本欲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又想无论如何这都是喜事一桩,便打消念头,只举杯消愁。

与此同时,苏清弦站在酒楼门外,抬头打量门楣上挂着的一块牌匾,因着雨水冲淋的缘故,模模糊糊能够瞧清“燕来楼”三个字。

楼外门檐下正有个人站在一张矮凳上,踮着脚拿着饭团去喂檐角悬巢里的幼燕,背对着苏清弦嘀咕道:“天都这么晚了,大燕子怎么还没回来?”

苏清弦看不清他容貌,但听声音却是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于是走上门前石阶向他询问:“这位小兄弟,请问……”

话未说完,站在凳子上的少年扭过头来瞧他,四目相对之下,一阵冷风裹挟着寒雨从二人中间穿过,忽然两人同时指向对方,失声道:“竟然是你!”

少年惊吓之中,脚下一晃,竟要从凳子上摔落下来,眼看就要磕在冰冷坚硬的石头上,苏清弦一个箭步上前,拎着他衣裳朝怀里一扯,再一个转身就将少年稳稳抱在怀中。

一时间,二人脸颊贴得极近,少年瞪大眼与苏清弦清冷的眸子对视片刻,才磕磕巴巴开口道:“谢谢你。”

苏清弦冷眼一瞥,将少年放下来,忽听数声啾啾清啼在头顶盘旋,二人仰头看去,原来是大燕子冒雨归来,少年顿时笑颜逐开,朝它伸出胳臂,那大燕子竟似与他相熟,拍打着翅膀停落在他掌上,少年取出饭团放在旁边,大燕子便叼起饭团嗖然飞开,钻回窝里去了。

少年又转头面对苏清弦,有些不自然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苏清弦朝酒楼内打量,雨天生意清淡,大堂颇为冷清,空空旷旷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柜台里的掌柜正拨着算盘核对账目,而另外一个伙计打扮,正靠在桌上百无聊赖地嗑瓜子。

掌柜见有生意上门,忙停下算盘招呼客人,伙计也跟着过来,苏清弦越过少年走进去,摘下蓑笠,掸去身上雨水,掌柜举灯朝他脸上照了照,见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虽然背着一柄剑,但是看面相不是坏人,于是问道:“这位客人,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苏清弦随意坐下道:“先上热饭热菜,再帮我准备一间房。”伙计吆喝着去后面厨房了,他又转头去看跟在身后的少年,问道,“你叫顾思悔,是在后山饲养仙鹤的弟子,对不对?”

那少年的确就是顾思悔,但见他低着头跟在苏清弦身后走进来,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竟会对苏清弦又惧又愧,那日他受伤醒来后,叶怀策向他提及,在闲鹤台拦路的那人正是掌门的师弟苏清弦,想到自己不仅跟他作对,还戏弄他,顾思悔愈发不敢抬头看苏清弦。

苏清弦见他不语,自然是默认了,便开始正襟危坐问话:“你当日为何要与他们一起逃走,莫非是对上清门心怀不满,还是自己做错了事要逃避责罚?”

顾思悔忙摇头:“不是,我、我就是看他们受伤了,想要帮忙。”

“胡闹!”苏清弦轻斥道,“门中自有规矩,岂是你可任性胡来?你可知那人是门中叛徒,被关在困龙谷中赎清罪孽,他贸然出逃,你身为门中弟子,应当想办法追回,又岂可为虎作伥?”

顾思悔在这数月间与洛恨骨一同生活,对他过去之事也略知一二,知道他被囚禁在困龙谷中整整十八年不见天日,心中很是为他不平,眼下苏清弦提及此事,不由心中忿然,顿时将愧疚抛在脑后,跟苏清弦顶撞起来:“就算做错事,弥补的办法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要把人关起来?况且不论多大的错,被关了那么久,也该赎清了,你这人怎么不依不饶呢?”

苏清弦见他全然不把门中规矩放在心上,心中微怒,欲要给他点教训,当下抽出一根木筷,身体仍旧稳稳坐在凳子上,手执细筷朝顾思悔划去。

他本念着顾思悔本为寻常弟子,武功平平,欲以此一招便将他制住,没想到顾思悔身形颇为轻灵,竟然一个侧翻便给躲开了。

顾思悔跳到旁边随手拿起一个空碗,对苏清弦昂首道:“我知道你武功厉害,可我不怕你,你用筷子我用碗,咱们比试一下,看看是你的筷子厉害还是我的碗结实。”

老掌柜合上账本颤颤巍巍对二人劝道:“二位客人,你们有话好说,别动不动就打架,伤了彼此和气。”

可苏清弦毕竟少年心性,见顾思悔如此挑衅,便生出必要一决高下之心,扭头对掌柜回了句:“你请放心,我不会伤人。”接着眸光一凝,便挥动木筷,朝顾思悔而去。

顾思悔亦斗志昂扬,举着空碗也迎将上去,二人身形在大堂的桌子之间来去自如,转瞬间已然过了十余招。苏清弦筷法轻盈精妙,挥舞之间宛如行云流水,虽并不带杀意,然而威势如奔雷,却也教人难以抵挡。顾思悔接招之间的确手忙脚乱,一只空碗略显笨拙,然而却没有漏掉一招,将苏清弦的攻势尽数挡了下来。

从厨房回来的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站在门口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用筷子跟碗打架也可以打得这么精彩!”

老掌柜气得狠狠拍了一下伙计的脑袋:“只顾看热闹,若是打坏了碗筷谁来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