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这也算同生同死了

关于生离死别，读高中的我没有太大的感觉。小时候爷爷去世，因为不懂事，在灵堂里睡了过去；外婆去世的时候，我还和小伙伴嬉戏打闹，最后被我妈揍了一顿。由于年龄太小，就算经历过这两次悲伤的事情，还是不能够触发内心对于死亡的害怕与恐惧，只是觉得那是很正常的事情。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但是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彻底震撼了我，改变了我对“以后”这个词的看法，增加了我对“生命”这个词的敬畏。

自从那晚把本该送给詹伟泽的生日礼物扔进江水之中后，尤小惜整个人明显的变了，有一种焕然一新、眼前一亮的感觉，尤小惜说自己这叫浴火重生、化茧成蝶。看着她已经开始和周围的同学开玩笑，就知道她这次是真的已经放下了。

看吧，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想得通、看得透，才能过得开心。

那天中午下课的时候，黎粒对我们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中午请你吃饭，不许推辞！”

我不好意思的说：“你生日啊？我们都不知道，也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黎粒笑着说：“是我故意没有告诉你们的！我之所以请你们吃饭，是因为马上就要毕业了，毕业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见。即便是没有这个生日，我也会趁大家有时间的时候请你们一起吃顿饭。所以啊，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也不要给我买礼物了。真的，我不想以后对着你们送我的生日礼物哭，然后感叹岁月催人老，哈哈。”

这段话很伤感，但是最后一句话完全打破了这种气氛，我们听了之后都笑了。知道黎粒说的不是客气话，我们也没有去买礼物，只是最后这顿饭是除了黎粒外的我们几个结的帐。黎粒知道后，有些生气的说：“说好了请你们的，结果是你们请我！”

陈然然说：“你是寿星诶，怎么能让你给钱！我们可以不买礼物，但是总得对寿星有所表示吧。不然你以后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不会感叹岁月催人老，而是会说那几个抠搜货，都不请我这个寿星吃顿饭！你自己说是也不是？”

班长大人陈然然一出马，黎粒马上被说得心服口服，也没有再挤兑我们，只是感叹说：“时间真的过得好快，转眼我们就要毕业了。记得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我都不敢进教室，最后还是和班长你一起进去的。”

我敲了敲黎粒的头，假装深沉的说：“我说黎粒啊，我们这还没毕业呢，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啊，作为同桌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仅仅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才如此伤春悲秋的话，我们都会安慰你的；如果接下来的二十多天你都是这个样子，我会怀疑你得了考前焦虑抑郁综合症，让老李把你送医院去的！”

“扑哧”正在喝水的谢静姝，没有忍住，一口水全喷了出来，然后说：“夏天，你说话越来越逗了！哈哈，黎粒，别伤感了，不就老了一岁吗？没事的，你今年十八岁，以后都永远十八岁！”

旁边的吴超也跟着说：“黎粒，你不会是担心以后嫁不出去吧？不用担心，你这么天生丽质、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总有人会收了你！”

眼看话题被越扯越远，越来越离谱，黎粒有些气结的看着我们，说：“你们真的是够了啊，还没过晚上１２点呢，姐姐我现在还是十七岁。再说了，以后嫁不嫁得出去这种事，跟你有关系吗？吴超，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不要下次再被老师用粉笔砸了。”

吴超调笑的说：“哇，你这么关心我呀，看来你是想嫁给我。”

虽说黎粒的性格还算开朗，但对于这种事情依旧是害羞的，瞪了吴超一眼，就率先迈开步子往学校的方向走去。吴超知道可能自己说错话了，慌忙跟上去道歉，一边追一边说：“黎粒，寿星，大哥，大姐，大爷，我错了！我开玩笑的！下次不会了！”

黎粒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吴超一路求爷爷告奶奶才算得到了原谅，我们几个在后面跟着看得笑弯了腰。

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最后，黎粒真嫁给了吴超。后来，我们知道了这件事之后，都不得不感叹吴超的好运气，可能就是这次的歪打正着，让他们两个看对了眼吧。

回到教室，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下午的课程了，有的人选择趴在桌子上睡一觉，有的人选择看一会书。而我当然是选择睡觉，不然下午就不用上课了。尤小惜和乐池在一边说话，自从上次乐池劝了尤小惜之后，他们两个好像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听着他们的说话声，我渐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觉的时候我还做了个梦，梦里只有我和许愿，我问他：“你高一的时候就认识我了吗？那个时候你往我课桌里放过纸条吗？跟那个混混打架是因为我吗？”

许愿挑了挑眉，看着我，逗趣的说：“你猜？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没有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我赌气的说：“不说就拉倒，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许愿见我生气了，就拉了拉我的手，认真的说：“阿夏，我……”

最后，答案终究留在了梦里，这个梦还没做完我就被尤小惜和乐池摇醒了，我看了他们一眼，发现没有许愿，心里想果然是白日做梦。我还处于意识迷糊的状态，就被尤小惜和乐池一左一右架着出了教室，有些不解的问：“你们两个干嘛呢？不是要上课了吗？拉我出来干什么？”

尤小惜没好气的对我说：“你是猪吗？睡得那么沉！地震了都没有感觉的吗？”

一听到地震，我甩了甩头，整个人都清醒了。拉着尤小惜的手，左看右看，然后对他们俩说：“你们两个都没事吧？”

尤小惜说：“幸亏我和乐池没有睡觉，刚刚感觉摇了摇之后，我就觉得是地震，马上想着把你叫醒，结果你完全就是一头猪，怎么叫都叫不醒，好不容易醒了吧，还完全不在状态，我和乐池就只有先把你拖出来了！”

我讨好的对尤小惜和乐池说：“救命之恩，永生难忘。不要生气啦。”

乐池站在我旁边悄悄说：“是吗？古人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你可以借鉴借鉴，然后报答我的。”

听了乐池的话，我的脸瞬间就红了，马上躲到尤小惜的身后，说：“哼，你想得美！”

尤小惜没有听到乐池的话，就问：“你们两个在闹什么呢？别闹了，我们教室好像还有同学没出来吧！”

乐池无奈的说：“还在教室里面的就是每天总是忘记吃饭、晚上在教室看书看到很晚的那几个，班长刚刚都让人去叫他们出来了，他们完全没有理会。”

我有些不懂的说：“高考有那么重要吗？跟命比起来，看这会儿书值得吗？”

尤小惜说：“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们一样，这么想得开！”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看着学校操场上越聚越多的人，有点害怕，忽然想起如果爸妈在电视上看到地震了肯定会很担心。我就对尤小惜说：“小惜，我用你的手机给我爸妈打个电话，我怕他们担心。”

小惜这才想起来，她也没有给她妈妈舅舅报平安，就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结果电话根本就打不出去，原来因为地震的原因手机根本就没有信号，我们也就只有等通讯信号好了之后再打电话。

不一会儿，警察就到了我们学校，因为我们学校操场比较大，就被划为地震避难场所，所有教室的学生都被清了出来，然后在教学楼外面牵上了警戒线。这也没办法上课了，我只有和尤小惜、乐池、黎粒、陈然然他们几个一起坐在操场上的一颗大树下百无聊奈的聊天。

突然，我看到尤小惜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后面，我有些疑惑，然后转过头看到了詹伟泽。“你们没事吧？”詹伟泽问。

“没事啊，你呢？”尤小惜问。我们其余几个都没有说话，詹伟泽明显只是关心尤小惜。

“我也没事！刚刚下楼的时候路过你们教室没有看到你，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詹伟泽说。

“你看到了，我没事！还有别的事吗？”尤小惜语气淡定，神态从容。看着尤小惜跟詹伟泽说话的态度，我知道她是彻底摆脱詹伟泽这个人了。这样，也好！

“呃，没事了，那你们聊吧，我走了。”詹伟泽看尤小惜对他的态度可以算是冷漠，说了这句话后对我们其他几个人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小惜，你和詹伟泽……看他的样子还是很关心你呀。”黎粒说。

“分手是他说出来的，所以就算他现在表现得再关心我、再喜欢我，我们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尤小惜非常肯定地说。

在得知尤小惜对詹伟泽的态度之后，我们非常默契的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而是聊了聊对大学的期盼、对以后生活的向往。就在这个时候，许愿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阿夏，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转过头看到许愿挤过人群向我走来，就站了起来。等他走近之后，我本来想问问他还有他爸爸妈妈怎么样了，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他抓着我的肩膀，一下子把我揽进了他怀里。操场上到处都是人，我本能的想要抗拒，但是在感觉到许愿身体在颤抖的时候，我没有推开他，而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说：“阿愿，我没事，不用担心。”

许愿用有些发抖的声音说：“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听了许愿这句话，之前因为地震带来的不安瞬间就被抚平了。

许愿抱着我根本没有撒手的意思，周围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都开始看着我们俩，我有些不好意思，就把原本露在许愿肩头的脸埋进了他胸口，然后悄悄说：“阿愿，你先放开我，有人在看我们了！”

可是许愿的脾气上来了，就跟牛一样犟，根本没有放开的意思，还有些不开心的说：“刚才我去你教室的时候，没有看到你，真的被吓到了，生怕地震的时候你还在外面，万一被什么东西砸到了怎么办。我爸诊所里面都有好几个被高空坠物砸到的人。”

知道他是在担心我，就安慰说：“你看到了呀，我没事！不要担心了！叔叔阿姨没事吧？”

在我的百般劝说下，许愿总算放开了我，然后有上上下下的又看了我一遍，确定我真的没事之后，就说：“我爸妈都没事，你不要担心！阿夏，现在这么危险，要不你到我家去住吧。”

我身后的黎粒和陈然然他们开始对我挤眉弄眼，但是尤小惜和乐池马上站起来，替我拒绝说：“不行，她要和我们在一起。”

许愿无视他们两个说：“我没有征求你们的意见！”

我不想他们因为我在大众广庭之下吵起来，就对许愿说：“阿愿，你先回去吧，叔叔阿姨他们应该还在诊所，你去帮帮忙也好啊！我就和他们在一起，要是有什么事需要你帮，我就给你打电话或者直接到诊所里找你，好吗？”

许愿知道我只要做了决定就没有商量的余地，眼神关切的对我说：“那好吧！有什么事你一定要找我！”

在得到我肯定的答案之后，许愿回了他爸爸的诊所。

但是我身后这一堆八卦的人群开始沸腾了！“夏天，你和许愿是什么关系呀，老实交代！”、“哇，是许愿诶，好帅！”、“好久没有看到过许愿了，没想到夏天你居然认识他！”、“夏天，上次他来教室找过你吧，你们是不是在耍朋友？”……

“停！停！停！”我被他们问得一个头两个大，就吼到，“我听得脑壳都痛了，你们不累吗？”

谢静姝笑着说：“我们当然不累！快说说什么情况！”

除了乐池和尤小惜的表情我有点看不懂之外，其他的人都是两眼放光，直勾勾的盯着我，特别像闹饥荒时候的荒民看到馒头咸菜一样。

我只有解释说：“我和他只是好朋友而已，真的，比真金都真！不要八卦了！”看起来这句话是我跟谢静姝他们几个说的，其实是对乐池说的，希望他不要误会我和许愿才好，不然的话，哎，想起来脑壳皮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痛了。

不一会儿，我们的班主任老李就走了过来，看着我们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叹了口气说：“我们高三的教学楼现在被认定为危楼，所以也不能上课了，但是你们还是要看看书，不要以为不上课就万事大吉，要多想想二十多天后的高考。还有，也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在一番长篇大论之后，老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们一眼就走了，我们听完他的话也就扔在了一边，根本没有想着看书这回事。

虽然我们县城距离震中有点距离，影响不是很大，但是余震不断，对于从来没有经历过地震的人来说，心中只有恐惧！所以，到了晚上我们只能在学校操场上度过。即使已经到了五月份，但晚上还是很冷，没有回家拿衣服的我只有和尤小惜两个人挤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在我们旁边的其他同学正在热火朝天的打斗地主。

“我们这也算同生同死了吧！”尤小惜对我说。

“当然了，你今天还救了我一命！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经历，好在有惊无险。”我回答说。

我们县城里并没有出现房屋倒塌的情况和更严重的灾害，但每次从电视里看到震中的现场画面，都会不知觉的泪流满面，必须承认在这之前我从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能是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可能是看到画面里生离死别的场景觉得伤感，那段时间我都一直黏着尤小惜和乐池，真的把它们当成了亲人。即使发生了后来那些不愉快的事，我依旧觉得这段时间是永生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