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葬进江水的礼物

在我们满心期待和不懈努力下，距离高考就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段时间我没有再遇到许愿，渐渐的，同学们也没有再讨论我们之间的事情。虽然尤小惜多次表明她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我和乐池每天还是小心翼翼照顾着她的情绪。

在我看来，既然分手了就大方放手、努力忘记，当时的我还不知道爱情是一种复杂的情感。后来，我读到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里面的这句话，才有所领悟：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也许在当时，詹伟泽就是尤小惜的“床前明月光”和心口的一颗朱砂痣。

在尤小惜和詹伟泽分手之后，尤小惜再也没有见过他；自他们分手的时候我找詹伟泽谈了一次话后，我也没有再见他。我们都以为从此不会再遇上，以为就这样慢慢从熟悉到陌生，然后天涯陌路。

但是缘分这个东西，谁说的清楚呢。

那天中午放学的时候，乐池和以前的初中同学约好了吃饭，就剩下了我和尤小惜两个人不知道吃什么。最后，我说：“我们坐在这里也想不出吃什么，不如一边走一边想？”

尤小惜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就说：“好啊，走吧，饿死了。”

当我和尤小惜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詹伟泽从对面走过来，而且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女生，有说有笑看起来关系不错。

我觉得有点尴尬，想要避开。但是尤小惜马上拉着我的手就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詹伟泽，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旁边的女生，然后对詹伟泽说：“这么巧啊！”

虽然尤小惜打量那个女生的眼神太过赤裸，很不礼貌。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好去纠正她的这些小事，没礼貌就没礼貌吧，偶尔一次没所谓，只要她心里的那口气能顺一点就好。感觉到她拉着我的手在颤抖，我靠近了点她，捏了捏她的手，想给她一点力量和鼓励。

詹伟泽看起来很淡定的说：“是啊，好巧！你们这才出去吃饭吗？”

尤小惜夹枪带棒的说：“我们有没有‘佳人’在侧，吃饭当然没有那么积极！”

詹伟泽淡定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不自在的避开这个话题说：“去吃饭吧，不然晚自习要迟到了！”

尤小惜不说话，就那么盯着詹伟泽，旁边的女生看不下去了，随口说：“这位同学，我们没有惹到你吧，你这么说话合适吗？”

突然找到发泄点的尤小惜来了精神，反问：“我在跟你说话吗？合不合适跟你有关系吗？”

我感觉苗头有点不对，校门口人来人往的，已经有人往我们这边看了，万一碰到老师更说不清楚，马上就开始“救场灭火”。我站出来对詹伟泽和那个女生说：“詹伟泽，不好意思啊，她就是最近心情不好，你不要计较。”

詹伟泽并没有太介怀，开口说：“不用道歉，该道歉的是我。”

旁边那个女生估计也是个暴脾气，听了詹伟泽的话完全忍不了，对詹伟泽说：“该道歉的是她们，你道什么歉啊！就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人！看吧，你好好的一个生日，还发生这样不愉快的事情。”

我和尤小惜听到今天是詹伟泽生日，都有点呆住了，尤小惜继续沉默，只能我来圆场：“原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啊，生日快乐！”

詹伟泽勉强笑了一下说：“谢谢！我们有事先走了，你们快去吃饭吧！”

没等我和尤小惜反应过来，詹伟泽就拽着那个女生走了。等他们的背影都已经消失在了校门口的转角处，尤小惜还处于游离状态。我拉了拉她的手问：“你没事吧？”

尤小惜转过头，我才看到她已经哭了，我帮她擦了擦眼泪，然后说：“还是放不下，是吗？”

尤小惜点点头说：“我以为我忘了。直到看到他的时候，才发现我以前那些故作坚强就是一场笑话。”

我抱了抱她，安慰说：“没事，你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如果忘不了，就不要为难自己，慢慢来吧！”

尤小惜呆呆的说：“原来今天是他生日，我的礼物最终是送不出去了。”

有点词穷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心里想着要是乐池在就好了，他每次说的话尤小惜都会听进去。经过了这么一场波折，我和尤小惜的这顿午饭吃得有点寡淡，有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最后我们还是坚持吃完了那顿饭，到了教室，乐池已经在座位上了。

乐池看尤小惜的脸色不是很好，而且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用眼神问我：“她怎么了？”

我怕直接说出来的话，尤小惜会伤心，就写了个纸条：刚刚去吃饭在校门口遇到詹伟泽了，然后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这样了！

他：你们说了什么？

我：我们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詹伟泽身边还有一个女生，看起来关系不错。而且，今天是詹伟泽生日。

他：哎，这样啊，那我劝劝她。

我：好啊，我正想让你劝劝她，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他：不要担心！吃晚饭的时候我跟她说说！

我：那你们两个去吃饭吧，我和黎粒他们一起。

他：好。

就这样，我和乐池在尤小惜不知情的情况下，定好了晚饭的基本人员分配。到了饭点，尤小惜并没有想要去吃饭的意思，可能还沉浸在中午的事情中。我用脚踢了踢乐池的凳子，他转过头之后，我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叫尤小惜出去吃饭，乐池明白过来我的意思，就对尤小惜说：“小惜，我有事想找你帮忙，可以吗？”

尤小惜说：“可以啊，你说。”

乐池说：“我们换个地方说吧，或者一起吃饭，边吃边说。”

尤小惜问：“就我们两个吃饭吗？宝宝，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我笑着说：“他找你帮忙，没有找我帮忙。你们去吃吧，我就不去了！”

虽然尤小惜有些迟疑，但还是没有反对说：“嗯，那我们走了！”

对他们挥了挥手，说了句“拜拜”，我就转头对黎粒说：“求收留，我今天晚饭跟你混了。”

黎粒一副鼻孔朝上的样子说：“哈哈，求我呀，求我呀！”

我并没有求她，而是选择挠她的痒痒，她瞬间笑得前俯后仰，然后不得不缴械投降说：“可以了，可以了，停停停，我求你还不行吗？”

我得意的说：“那你还让不让我求你了？”

黎粒说：“你是大爷，不用求我，应该我求你，好吗？上次真不应该暴露这个弱点给你！不过，要是再不一起吃饭，我们这个‘晚饭联盟’都要散伙了！”

我说：“放心吧，不会散伙的。”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啊？闹够了就走着吧，吃饭了，好饿的！”从后面走过来的谢静姝看到乐池和尤小惜都已经不再了，接着说：“诶，话说回来，尤小惜是不是跟詹伟泽分手了？最近都没有看到詹伟泽来教室找她，他也好久没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了。而且，我昨天吃午饭的时候，看到詹伟泽跟一个女生在一起，关系不错的样子！”

我马上就安静了下来，才想起来我、乐池和尤小惜虽然还是经常跟黎粒、谢静姝一起吃晚饭，但是并没有说尤小惜跟詹伟泽分手了这件事，就解释说：“他们是分手了！最近小惜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所以你们在她面前千万不要提这件事情！”我没有想着隐瞒，因为分手也不是丢脸的事情，没必要弄得神秘兮兮的。而且，这样子跟她们“打个预防针”，还可以防止她们说了不该说的话，又惹得尤小惜不开心。

说完之后，黎粒和谢静姝都有些唏嘘不已。黎粒说：“这两天我是感觉小惜有些不对劲，以为是学习压力太大了，也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詹伟泽人不错，以前对小惜也很好啊，怎么突然就分了呢？”

至于他们分手的原因，我不想说，就含混其辞的说：“所谓：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感情这种事肯定只有两个人才知道，我们也不方便说是谁的原因才导致了分手。”

谢静姝点头说：“也对。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我们快去吃饭吧，再不走就不用吃了，直接等着晚饭吧！”

虽然很担心乐池劝说尤小惜这件事的结果，但是我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和黎粒、谢静姝一起吃了一顿比较愉快的晚餐。当我们回到教室的时候，乐池和尤小惜还没有回来，黎粒和谢静姝也发现了。

黎粒说：“乐池叫小惜帮什么忙啊？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谢静姝说：“我也很好奇！跟你们两个说件事，不要跟其他人说了，我觉得乐池喜欢尤小惜！每次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乐池看尤小惜的眼神跟看我们的眼神完全不一样。而且你们看，尤小惜这刚失恋了，乐池就开始和她这样了！”

对于谢静姝这个人，以前只是觉得她很八卦和爱说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但是，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有些反感：“我怎么没觉得乐池看小惜的眼神有什么不同？！谢静姝，你观察得这么仔细，不会是喜欢乐池吧？”前半句我只是想反驳她，后半句我是想岔开话题。不过，没想到我一语中的。

听了我这句话，谢静姝有些不好意思，作为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儿，我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心想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而接下来谢静姝的回答也证实了我的想法，谢静姝面若桃花盛开，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说：“我……我……我对你们的观察都很仔细的！不过喜欢乐池也很正常啊，夏天，你走出去问问，保证在我们学校的女生中十个里面至少有一半都喜欢他！”

谢静姝这么直白的回答，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沉默，坐在中间的黎粒马上笑着说：“哇塞，谢静姝，你藏得够深啊，要不是夏天诈了一下你，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你跟我们说也没有用啊，乐池不知道！你这是打算表白的节奏吗？”

说到“表白”两个字，谢静姝马上就焉儿了，然后说：“还是算了吧！你没听乐池上次说吗，不是神仙级的人物就不要到他眼前晃了，我还是默默的喜欢就好了！”

经过这一段对话之后，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对于有女生说她喜欢乐池，以及别人说乐池喜欢别人，我都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从之前尤小惜对詹伟泽的态度来看，我心里不是应该嫉妒和愤怒吗？为什么没有呢？难道是我还不够喜欢他？

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我的做法是——那就不要去想了，顺其自然吧！最后用了一个没有结论的结论来安慰自己：可能我还没有那么喜欢乐池，以后会慢慢好的！

在谢静姝刚刚回座位之后，乐池和尤小惜回来了。我看见尤小惜的眼睛虽然红红的，但是脸色好看了很多，乐池走在后面对我点了点头，我就知道尤小惜应该被乐池劝好了。他们在座位上坐下，我对尤小惜说：“怎么样了？心情好点了吗？”

尤小惜听了我的话，回答说：“好多了，谢谢你，宝宝！”

我笑着说：“谢什么呀，我们是好朋友，只要你心情好了就好。”

后来上课的时候，乐池给了我一张纸条：你就放心吧，有我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

我：好，你行，你能耐，这样夸奖你可以吗？

他：你要多这样夸夸我，而且你这次打算怎么谢我啊？

我：不是都说“大恩不言谢”吗？你怎么能这样啊……居然厚脸皮的要我谢你……

他：大恩是不言谢啊，但我这是小恩，所以是要谢的！记得想好了告诉我哟！

关于乐池的诡辩能力，我早就已经领会过了，这次跟以前一样，很明显，我败了！但是转眼一想，的确是我叫他帮忙的，所以也应该谢谢他。不过至于怎么谢，还是慢慢想吧，反正也不急。

之前谢静姝说的话，我并没有告诉乐池和尤小惜。因为说了之后，可能朋友都做不了了。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都过得特别愉快，转眼到了晚自习结束。尤小惜捅了捅我的胳膊，说：“宝宝，你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

现在天气不热，晚上星空万里，心想看看夜景也不错，就答应了。

当我们俩肩并肩、手拉手的走出校门之后，尤小惜说：“夏天，我们去江边逛逛吧！”

尤小惜很少叫我“夏天”，但是只要她叫我名字的时候，就意味着她决定了某个事情，不容更改。我们县城只有一条江，那条江又大又宽，而且距离学校也不近，我有些担心，就提议说：“现在去江边？有点远诶，要不我们明天中午去？”

尤小惜坚持说：“我现在就想去！”

在她的坚持下，我只有答应，吹着丝丝凉凉的晚风，我们惬意的走向江边。到了那里，尤小惜看着滚滚东去的江水，转头对我说：“宝宝，谢谢你让乐池开导我。听了他说的话，我突然看开了，既然他选择离开，那么我也会好好往前走。你放心，以后不用担心我了。我叫你陪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跟这段感情做个了断。”

我不明白她说的“了断”是什么意思，就说：“怎么了断啊？”

尤小惜打开书包，拿出了一个东西，借着有些暗的灯光我看清楚了那是上次我和尤小惜跑了几条街为詹伟泽选的生日礼物。尤小惜就那么看着手上包装精美的礼物，然后说：“今天是他生日！既然礼物已经买了，就不可能一直留着；既然也不可能送给他，那就扔了它吧。”说完这句话之后，在我的错愕之下，尤小惜用力一扔，那个礼物就被扔进了江水里，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溅起什么水花，之后不知道是沉到了江底，还是顺着江水飘走了。

我默默的看着尤小惜做完这一切，然后陪着她回了家。折腾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一切看起来又恢复了平静。

人生这条河，有人折戟沉沙，有人奋勇向前。大浪淘沙，那些留下和自己携手前进的，都值得珍惜；那些离开的某些人，尽管刻骨铭心，时间久了也就像一个石子被扔进了大海，掀不起任何波澜。只是在遗忘之前，我们都需要通过某种貌似神圣的仪式，来和过去的自己挥挥手，说声再见；和过去的事情做个了断，祭奠岁月。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