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最初的梦想

每个人的双休都被安排了满满的，当肖潇说自己要去图书馆看书时，清铃一定都不觉得惊讶，当雅芹说要跟同城的高中同学逛街时，清铃也觉得理所当然，当梓芊说今天跟白灿亭出去玩时，想必清铃早就猜到了。

她看着梓芊那张洁白无瑕的脸颊上泛起微红，瞬间低下头去，眼前的高个女生好奇地问，“你掉东西啦，清铃？”她才愣愣地抬起头来，一副傻白甜的样子望着梓芊。

女孩眼里一闪一闪的，她想起白灿亭，那个跟自己一个社团的同学，白灿亭加入社团是一时兴起吧，所以才一次都没有去过。

希望社此次举办的活动完全是自愿的，向来热心参与的彦涛清铃还有董翔东自然是其中的一员，社团成员聚集的地点是学校东门，大概几站路就可以到达。

当清铃到达东门的时候见董翔东和彦涛，他们的周围零零散散地站着别的学长学姐，好友林羽也在其中，一起参与宣传的小唐也来了，还有几个国贸的男生，大家相互打了招呼后，便在学长的带领下朝着福利院进发。

说来也奇怪，一个团队里，有男有女，但社团的男生各个都挺绅士，重活累活都是男生主动承担着，女生们三三两两跟在后面，好像她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充人数。也就在这种集体活动之中，男女生无论年龄长幼，总是各司其职地扮演着角色，合作起来异常默契。

清铃从来都没有去过福利院，不过从电视上看到过福利院的相关介绍，知道福利院里面的孩子大多都是身体上有缺陷的孩童，从小就被人遗弃，在没有父母的环境下长大。

她不再多想，跟在大部队后面，一直到达那个陌生的地方。

记忆中，小时候的幼儿园就是这个样子的，大铁门，两边种着几个四季常青的大树，再往里面去就是几间教室，低矮的房屋简单明亮，白色油漆粉刷的墙上早已随着时间的洗礼开始慢慢脱落，剩下灰白露出些许红砖的墙体。

不大的教室旁边还有小屋子，据说那是孩子们住的地方。

大伙儿到达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他们下课时间，人群中，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并不新的米色长袖衣，朝着这边奔来，嘴里欢快地喊着，“兰兰姐姐！”顺着女孩奔跑的方向，她看到了学姐张兰张开臂膀迎上她的姿势，嘴上那抹笑容深深的印在了清铃的脑海中，她后来在无数个夜晚里想，天使的笑容是不是学姐那个时候的样子？

张兰学姐平时看起来做事挺利索的一人，根本不会想到她会是这般温柔，对这些小孩子有着不一般的耐心，后来清铃发现，除了他们大一刚来的几个，年长的学长学姐们似乎是这里的常客，跟老师交流的也非常顺畅。

这些外表看起来健全的孩子其实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好，那个亲昵的叫着张兰为兰兰姐姐的小女孩，先天性心脏病，刚出生就被父母给遗弃了，也是靠着社会的捐助活到了现在。

还有那个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男孩，是一个自闭症儿童，很害怕与人沟通，清铃学着学长学姐们的样子，给这些孩子分发着小零食，玩的用的，她小心地走到男孩的身边，却见他本能的往墙角缩了缩，刚要伸手，他竟然朝着她大叫起来，清铃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没站稳，好在旁边的彦涛扶住了她，“没事吧？”

她恐慌地摇摇头，双眉紧锁，老师赶忙过来安抚男孩，并且跟清铃他们解释，“自闭症的孩子都这样，他不是有意这样对你的，他只是害怕你伤害他，所以才会下意识的用大叫来保护自己。”老师的讲解让她原本紧张的心缓和了不少。

其实清铃是很内疚的，好端端的让那个孩子心里上感到恐慌，她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这种心情，竟努力的站在男孩的角度想着，如果我是那个孩子，我是不是会做出一些伤害人的举动试图保护自己呢？

会的，一定会的，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一面当看到危险来临，他们紧张到不知道该去怎么反击，或许只有通过大吼大叫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说到底这些孩子比自己以为的要弱小太多，可同时，又坚强到叫人心疼。

当然福利院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有身体上的缺陷，有些孩子是因为家里穷，负担不起便舍弃了孩子，有些孩子幸运的话，会有人来领养的，不过领养人屈指可数，对于大多数被遗弃的孩子而言，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成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这是清铃眼里看到的一切，也是她通过与这些孩子沟通而感触到的一切。

她带着这些疑问在回来的路上问董翔东，“学长，你们都经常过来吗？”

董翔东许久才回她的话，“不是，社团活动其实并不多，但仅有的几次我们都会非常认真的去实现，去福利院是希望社每届的传统，你看我们这些大二大三的都是跟着上一届已经退社的学长学姐们后面学的，就像你看到的，虽然不是经常有活动，不过私底下只有有空就会过来看看，也帮着代课。”

清铃听得很认真，一直挽着她胳膊的林羽竟然不知不觉得留下了眼泪，她赶忙从包里拿出纸巾为她擦拭眼泪，自己心里也是一阵酸楚。在他们身后的彦涛一言不发，欲言又止。

纵使八尺男儿也会有柔情似水的一面，可人却偏偏会极力去掩藏内心脆弱的一面，与那些孩子不同的是，他们这些成年人知道怎么去保持外表的一分镇定，在危机时刻保持清醒，而不是当场发泄，这是不理智的。

几个大一的新生带着欢乐的心情去却拖着悲伤的情感回校，开端与终点的差异实在是太明显了，就连彦涛这样平时冷静之人也被那情那景所触动，要不是学长学姐说，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以后想去机会多着呢！

是呀，只要想去随时都可以去，在大学这个充满自由的时光里。副社在散场前，说了这么一番话。

“我知道今天很多人是第一次去福利院这样的地方，我们曾与你们一样，觉得那些孩子可怜，很同情他们，但是你们要知道，这些孩子天生不是被你们同情活可怜的，他们要的是一个公平的对待，就算他们有再多的缺陷，他们也是需要被尊重的，我一直都觉得愿意加入希望社的成员都是善良的人，但愿你们不是只会同情与可怜的善良人。

我们上一届社长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幸存在于世界的各个角落，而今天我们所看到的只是这所有不幸中的一角，可当他们被众人看到的时候，事实上就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幸运儿了，你看，他们还可以学习，还可以与同龄人玩耍，没有父母的关怀却可以收到来自社会大众的关切，这其实也是一种幸运。

或许他们的人生与我们有着不同的轨迹，可谁有能够保证那一条轨迹上的人不会幸福呢？所以大家不要垂头丧气了，以后有时间自己去，希望社从来都不会吝啬善意。”

心情低落的大多都是大一的学生，清铃忽然觉得学姐的这番话说的恰到好处，这次经历给她上了一堂很有意义的教育课，让她对于善良这个词产生了不一样的定义。

善良，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在他有困难的时候帮助他，那这个人是善良的，毋庸置疑，可如今的善良，清铃想要多加一层意思，不是肆意发放着好心，而是用最公平的态度去看待那些好像跟自己不一样的人，哪怕是天桥上拉二胡的年迈大爷，你会去丢下一块钱不是因为你可怜他，而是因为他这种露天卖艺，靠自己的手艺生活的精神值得你敬佩，更值得那一张张纸币，那时候的善意还有对别人的尊重。

恍恍惚惚的，夕阳快要落下，天鹅湖边坐着好多人，从与大伙散开之后，她就一直围绕着校园散步，旁边经过什么人，具体走过哪条路，她都没有印象。

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游荡着，终在通往主教的那条小道上的长椅上坐下来。夜幕渐渐降临，沉着的心愈发沉痛，牵扯到一个关于梦想的东西。

她望着眼前平静的湖水发着呆，似乎一瞬间就将她带回了三年前。

高中的英语课本上有一篇关于支教的文章，清铃记得很清楚，爬满英文的书本上，印着一幅照片，身着素布单衣的年轻女生，板寸平头的男生们站在一群天真稚气的孩子身后，而他们的身后是低矮破旧的砖瓦房，在照片里露出的半截木质长板凳，锈迹斑斑，从它的模样中便可知晓它存于世上的年岁。

清铃头一回看英语书看的那般入神，“Ｖｏｌｕｎｔｅｅｒ”、“ｓｕｐｐｏｒｔ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是她迄今为止都无法忘记的单词，那年十五岁未成年的清铃心里开始萌生出一段对“志愿者”的向往，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她对于那些默默无闻的工作者有着非比寻常的敬畏心，好像下一秒那些英雄人物的形象树立在眼前时，瞬间紧绷着心弦，心跳加快，看别人的眼光都流露出崇拜之情。

有个秘密被埋藏在心里很久很久，久到有一天心房被上了锁，让她忘却了内心深处里最初的梦想。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她想选师范类的学校，这样的话以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以一个师者身份教书育人，她想告诉父母自己向往的那片贫瘠的天地，那里怀揣着一个少女十五岁那年关于爱与梦想的决心。

可她终究没能如愿，与其说是听从了家人的意见迫于无奈进了现在的学校，倒不如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抉择。

我们每个人在面对如今并不如意的生活里，时常会埋怨天埋怨地，甚至这种埋怨会殃及身边那些深深爱着我们的亲人朋友，在现实沉重的打击下，梦想就好像变成了天方夜谭，一下子成了遥不可及摸不着边的幻影。

正是因为这种负面情绪的侵入，让我们暂时忘却了那些曾经带给我们欢乐的东西，即便身处于自己所认为不尽人意的地方，却无时无刻不经意间露出嘴角的笑容，没心没肺的大声欢笑倒成了我们记忆里被存放在遗忘的角落里。

不曾清晰的认识到所有现如今的境况都是自己的抉择，从来都没有人真正地在左右着你的想法，如果你选择了那条看起来光明的大路，那一定是因为在你当下的判断里，另一条路给不了你一眼看到底的光明的尽头。

有时候梦想的种子可能刚刚发芽就已经枯萎，哭泣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适应倒成了一件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如果你不清楚未来的路，那就努力过好当下的生活，脚踏实地是所有的选择里最切为实际的做法。

当清铃在偌大的校园里寻思着自己从卸下了高考的包袱，到茫然选择现在的专业，至今天现身于这所校园中，抬头仰望周身的一切，碰见的事，遇见的人，他们多多少少为自己的青春增添了绚丽的一笔。

晚风习习，吹散眼前的湖水，荡起层层涟漪，水波粼粼，天鹅湖里黑色的天鹅扑腾水面，展翅欲起，可又在她转眼的下一刻，静静游荡在安静的湖面上。

清铃怅然地笑了起来，眼前的景也很美不是吗？

回寝室，室友们都在，大概是休息日不用上课的缘故吧，寝室的成员每一个都异常活泼开朗，被这样的氛围感染也是常事，清铃开始淡忘这种情绪，回归正常的生活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