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我的生活会一直这样单调又波澜无惊的过下去:读完沉闷的高中,考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然后再找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过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生,就像我那并不出彩,却也安稳的父母一般。
可就这个不像梦的梦,在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便无情的破灭了。
那天,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班车,又步行了一个多钟头才回到相乡下那个偏僻的家中。我以为等在家里的,会是妈妈的关心,还有爸爸的焦急和担忧。
但刚跨进家门,眼前的一幕却让我惊呆了:简陋宽敞的木床上,隔壁的王叔正赤着身子,趴在妈妈的身上,呼哧呼哧的满头大汗。身下的妈妈,满脸的羞赧,发出一声声的呻吟。
我顿觉得天昏地暗,脑中霎时一片的空白。
“乔大青!你考得怎么样?”突然,一阵暴躁的声音在院子中响了起来。
爸爸回来了!这个声音如一声响雷,一下子将我从各种混沌中拉回了现实。
刚刚我从乡集市上下班车走回家的时候,经过了爸爸的档口,他应该是看见我回家了,所以才会这么反常的早赶回来。
“快!快穿衣服!”听见了爸爸的声音,妈妈惊慌的叫了起来。
王叔慌乱地翻下身子,到处找衣服。我赶快转身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爸!”我的声音颤抖、惊恐。
爸爸一边擦着头上的汗珠,一边停着那辆开了至少有十年的摩托车。
“爸,你听我说。”我快速走到爸爸的身边,我知道我现在必须拖住爸爸,多一秒钟也好,如果此时我能把爸爸引到外面去,那就更加好了。可按照爸爸的习惯,我知道他停好了摩托车之后,就一定是进屋子吹电扇。
“是不是考砸了?你要是考得太差了,就不要去读了!我辛辛苦苦的供你读书,对得起我吗?”如意料之中,爸爸大声咆哮了起来。
“爸,我刚回来的时候,老师跟我说,我可能……”我挡在他的前面,希望他停着前进的步伐。
“天气这么热,你妈呢?还在田里?”爸爸一边大声叫着,一边准备绕开我往屋子里走去。
我一边祈祷屋子里的人,可以快一点,一边在脑子里飞快的转着,该怎么让爸爸停下来。
紧急之中,我突然想起自己手上的书包,好在还没有取下来,里面有一本学校发的报考大学指南。
“爸,你看,这是学校发给我们的,让我们参考报志愿,我刚刚在学校估过分了,我觉得自己有上一本的可能性,就算上不了一本,我也可以上一个二本呢!”
这句话很有作用,爸爸一下子就停止了步伐,好奇的接过了我手中的书,脸上怨怒的气息散去了不少,多了一丝的宽慰和希望。
我偷偷的撇过头,透过窗子隐隐看到王叔的身影,已经从床边走下来了。
“爸,你坐下来,慢慢看。”我从院子中扯过一张凳子,放在地上。
谢天谢地,爸爸真的坐了下来,但我心里却禁不住一阵阵的愧疚。
“呀,东哥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我刚从河边回来,说找你借一下你的拖拉机呢。大嫂还说要等你下午才回来再说呢!”
我扭过头,看见王叔一脸平静的站在堂屋门口,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这才发现,我从小就无比熟悉亲切的王叔,原来是那么的陌生。
“是啊,拖拉机我们也要用啊,现在家家户户都着急放水,你回来了正好,我们下午先去打水,然后再借给王二用一下吧。”妈妈随后出现在堂屋中,卑微又温顺的说道。
“再说吧。”一向大大咧咧的爸爸,站了起来,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我用余光瞥见,王叔那张黝黑的脸庞,略过了一丝的不屑与嘲讽,当然,还有一阵的轻松。
“对了,青青回来了?高考结束了?我们青青一向都是乖娃,肯定会考一个好大学的!”王叔对着我挤眉弄眼,我小的时候,他就经常这样逗我开心。
但那一刻,我却觉得他是那么的丑陋和可憎。
他是什么时候跟我妈好上的?还是只是这一时的糊涂?毕竟我妈比他还大上三五岁呢!
我还不会皮笑肉不笑。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心里仿似塞满了棉花,无法呼吸。我强压着情绪,用沉默掩盖住了内心里的翻涛倒海。
见我没有回答,王叔也不好再往下说,只在嘴巴里嘟哝着,“我也就来看一下,你们要是用,我就不借啦!”。
说罢,留下一个无所谓的身影,就走了出去。
我看见妈妈的脸色绯红,头发凌乱。她径直走进了厨房里,打开了锅盖,开始淘米洗菜准备做饭。
我的爸爸,依然坐了下来,开始看那本报考指南。刚刚那一地的鸡毛,那场差一点就爆发的世界大战,就在这个粗糙的男人的迟钝下,平息了下来。
下午吃罢了饭,爸妈就去田间抽水准备种秧苗了。
家乡的六月,是“双抢”时节,家家户户都要想办法,抓紧时间从堰塘里抽水放进田中,这也就是王叔为什么要说来家里借拖拉机的原因。拖拉机的作用,更多的还是从堰塘里抽水到田中,村里子很多人,都到我家里借过拖拉机。
回家后,我主动承担起了家里的家务。在帮爸爸洗衣服的时候,我照例会先翻翻爸爸的口袋,防止里面会装有一些零钱。让我很意外的是,我竟然在爸爸的上衣口袋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好奇的打开看,上面竟然还写有一些字,然而,那些字,让我比今天上午更要五雷轰顶:
“亲爱的东,谢谢你,爱你!”我的爸爸叫乔正东,所以,这这个字条肯定是写给爸爸的。
我看着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肉麻又烫手。我赶快抬起头,看到妈妈正在厨房中洗碗收拾,心里安定了一下下,然后将纸条赶快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我要在同一天里,看到两个如此不堪的世界?”
我今年17岁,但妈妈也才36岁,爸爸37岁,他们都不到20岁就生下了我。不到40岁的妈妈,额头上早爬起了皱纹,虽说皮肤白皙,胸部丰满四肢纤细,可是多年的操劳与生育,早已经让她的肌肤不再紧致,胸部也严重下垂了。爸爸比较懒惰,也无心无肺,看起来耐老不少。但我曾经在黑暗中,偷偷地听过父母XX00,知道爸爸已经不再年轻力壮,而且他性格简单,为人暴躁,大大咧咧,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男人。最关键的,是他越来越发福了,俨然一个中年油腻男,毫无魅力可言。可这样的男人,真的还会有人喜欢?
我的脑海中略过村子中的一个个阿姨大妈,我想不出是哪个大妈,会对我这样毫无魅力可言的爸爸,创新出“爱”这个字。
我感觉我的世界崩塌了。似乎那个让我赖以生存与依恋的家,正在一点点的散去。
默默的吃过晚饭,我关上灯,独自坐在简陋狭小的房间中,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爸妈的房间中还在放着电视,我一如既往的,听见房间中有依稀可辨的争吵声。弟弟还在上初中,他住校还没有放暑假。
我决定分别向父母摊牌,因为我感觉我快疯掉了。
带着各种憋屈和压抑,我终于熬到了天亮。
“你已经是半个大人了,一定要注意理智,一定!”在心中反复的提醒了自己注意收敛情绪之后,第二天早上,我在爸爸离开之后,就走到了妈妈的身边。
“妈,”但我还没有开口,就被我妈先打断了。
“青,昨天的事情,妈知道不对,”妈妈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都看到了。但这些年,你王叔人前人后的,都帮了我们不少,你爸那个性格,那个样子你也知道的,这么多年,除了你们上学的那点学费,你爸就没有给过我一分钱,我天天天朝黄土背朝天,也没赚不到几分钱,好不容易才将你们拉扯大!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我这些年都忍了太多太久啊。”妈妈的眼圈红掉了。
“妈,是我们不好,这些年,你受苦了。”我哽咽着说。
“青青,你长大了,有些话,我也该跟你说了。不管你考上什么大学,妈妈和王叔都会尽全力的帮你。村子里早都有人说,你爸在外面有了别人,这些年,他往回家拿的钱越来越少了,我不想去知道那些传言对不对,但我已经不在乎了,这么多年的忍受,我也受够了!”
妈妈哭了。
“妈,爸爸再不好,可也是我们的爸爸,等我考上了大学,找到了工作之后,我一定给你更好的生活!”我捏紧了拳头。
“青青,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再说。”妈妈擦干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