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莲池囚龙羁困 风尘弱女堪怜

相邦府的后花园中，被囚禁的小龙敖治静静的潜在水底，听外面没有了人声才慢慢的露出头来，那小女孩已无影无踪了。敖治自出生以来一直生活在西海，虽然父兄经常化做人身到人间来闲逛，可他却从来没有这个机会。即使有一两次腾云而过，他也从来没有细细的看过人间景象，只是听他们说人间如何如何繁华热闹，街衢巷陌是何等模样，那人间男女又是怎么衣食住行。这一切他都极其好奇，一直想着哪一天能够亲见。而今他亲见了这人世，却不想竟是如此境遇。

人类的样子与他想像中的相去甚远，他们既不热情又不友善，都凶神恶煞一般，怒视着他。也许是因为他不是人身吧！看来人类是不欢迎异已的。敖治又想到那个小女孩，她看上去很小很可爱，她可能是个孩子吧，看来人类在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还是好的。敖治这样想道。

他身上几处伤口疼的厉害，他伸出自己的一个爪子来，在嘴边舔舐，可是背上的伤却够不到。他看看这个囚笼，比想象中的要坚固好多，看来只用蛮力是出不去的。可是他还没有什么法力，他唯一会的就是驱水法，就是将水吸进肚子里然后再吐出来，他一次能吸一条小河的水。还有就是腾云，但他腾云时需要念一大串的咒语，他梦想着有朝一日能省略掉咒语，要不然他也不会被人捉住了。那一日他游到浅水滩，正碰上退潮，他见有人类赶来心里害怕，正准备腾云而起，却因为太过紧张咒语老是念错，才被人给抓了，落到今天这地步。敖治心里沮丧不已，本来自己不学无术，整天被父王骂，他都不以为然，而今天他竟被凡人活捉了，像只鱼一样养在池塘里，做为一条龙，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敖治看着笼子外的天空想：不知道父亲母亲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会有多着急，他们能找到我吗？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真是没有颜面再见父母兄长了。

苦闷的敖治肚子也饿的咕咕叫，他被抓的第二天就有一个大胡子男人拎了一大筐鱼扔到了湖里，一边倒鱼一边说：“龙啊，给你鱼吃，看看萧大人对你是有多好！”

敖治潜在水底听着这话，看着那一尾尾活蹦乱跳的小鱼。其实他是不吃鱼的，鱼是他的子民，现在这群鱼仍然在他身边活蹦乱跳的游着。他们平时都是吃素食的，瓜果菜蔬乃至五谷，与人类无异——唯独不吃鱼与海鲜。敖治想，如果他们扔些果蔬进来就好了，可是他们看上去并没有这个意思。在饿了许多天之后，饥饿难耐的敖治只好啃起了水底的水草。

这一日商丘城内依然熙熙攘攘，子偃与萧忠二人并行于街市之间，他们行至揽月楼前屏退左右，两人相携行至里面。那妈妈见是两位贵客，将手帕子一挥，自己倒像只鼓满风的小帆船，直奔到他们面前，行个大礼道：“什么风把二位贵人吹了过来了，快快，快请坐！”

妈妈亲自张罗着端茶倒水，一面叫那春艳秋娇都过来相陪。子偃摆摆手说：“妈妈不用忙，本王今日来不为别的，就为听个曲子。”

“听曲子好啊！”妈妈将帕子一甩说，“月琴可是教坊出来的，让她来弹奏一曲，包二位爷满意。”

萧忠从袖子里往外摸出了一锭黄澄澄的金锭子来，稳稳的墩在桌上说：“叫师诗姑娘出来。”

妈妈见到那金子，眼睛也发着黄光，可她极其为难道：“这可不巧了，师诗姑娘前几日偶感风寒，倘未痊愈，无法见客……”

萧忠侧眼瞪那妈妈一眼，妈妈赶忙下跪道：“请二位爷多多担待，老身照顾这些姑娘们不容易。尤其那师诗姑娘身子又弱、心思又细，这一病，连身也起不得了。老身为了她也是操碎了心啊！二位爷多多见谅，等哪日她身子略好些了，老身带她到府上给爷唱曲可好？”

萧忠将桌子一拍说：“大胆刁妇，别说些有的没的，赶紧将人带出来才是！”

那妈妈吓的连连磕头，众姑娘们也都躲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子偃笑笑扶起那妈妈，在妈妈耳畔说道：“妈妈不用惊慌，既然师诗姑娘起不得身来唱曲，那就做些不用起身的事就好。”

妈妈一听，心窝子差一些掉到地上。虽然前几日那敖清出手阔绰，不是一般的人，但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妈妈并不清楚，而眼前的二位，那妈妈可是清楚的很。若是让他们有一丝的不痛快，不要说她，到时候连整个揽月楼都能给挫骨扬灰了。

妈妈看着子偃的脸，挤出一丝笑来说：“那……老身先跟师诗姑娘说一声去，让她梳妆打扮下。二位爷且在楼下吃盏茶，可好？”

子偃笑着点点头，松开妈妈，重新坐回了凳子上。那妈妈堆着满脸笑，将那锭金子摸到自己手里，扭着腰枝往楼上走去，边走边喊：“师诗接客了！”

那师诗姑娘躺在床上听妈妈这一声喊心中一惊，她赶忙摸索着爬起来，却听得推门声，妈妈趋步而入走至床边，握住师诗的手说：“快，快起来！有贵客前来，快去接待！”

师诗干咳两声说：“什么？还要接客？您不是答应了敖清公子？”

“什么敖不敖清的，那小子一走这么几日全无音讯，肯定是跑了。你还等他做什么？”

“不！他说他是燕国人，燕国路途遥远，才这几日，他岂能如此之快。”

“呸！他说是燕国人你就信？肯定是个穷小子，付不起赎金。不敢来了！”妈妈啐道。

“师诗请问妈妈跟敖公子要了多少赎金？”其实赎金的事师诗早就听小丫头们私底下说了，妈妈狮子大开口，即便是一国之君也难付这样一大笔金银财宝给她。自此师诗一病不起，想那敖清定筹不来赎金。

“我也只要了我应该要的。”那妈妈说道，“你想想你是什么人？我看你就跟自己的亲闺女似的，岂可让别人仨瓜俩枣就哄走？我告诉你啊，今天来的可是当今君上的亲弟弟公子偃和相邦萧大人。这俩人可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儿，你可给我侍候好了！”那妈妈说着就要拉师诗起来。

师诗却不动，她绝然的说：“我不见他们。”

“唉，你这丫头，想什么呢？要不这样吧……”妈妈把金锭子掏出来放到师诗手中，让她摸摸，然后又自己拿在手中说，“摸出来了吧，大金锭子！分你一半如何？侍候好这二位金主，好处多的是。”

师诗冷冷一笑说：“金银珠宝对师诗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那妈妈立时色变，叉腰说道：“你这姑娘可真有意思，老娘好言好语就跟你说不了话是不？老娘天天供菩萨似的供着你，三汤两药，可曾短过你的？你倒好，挺尸似的一天天躺着，还当你是大小姐不成？”

师诗听着她这些话，面如死灰，半晌她缓缓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接客！”妈妈拉长了声音道。

“那……烦请妈妈取我琴来。”师诗说着挣扎着要往起站。

妈妈赶紧扶住她说：“这一次啊，是公子偃要你，不必取琴，打扮好了就成。”她说着用手撩撩她的头发说，“我啊一直想着，你这样的美人这头次肯定能要个好价，不承想公子偃他就来了，真是天公作美！以前教你的规矩可都记着？你可给我好好的来，让公子偃高兴了，咱都有好日子过！”

师诗一听差一点倒在地上，好在那妈妈扶住了她。她软瘫的倚在椅子上哀声说道：“我们说好了的，我是不卖身的。你这样的妈妈这样一步步逼我，让我如何是好？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要受你们这样糟蹋，举头三尺有神明，天不会饶过你的！”

妈妈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说：“好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只要进了我这个门，就没有个清白人！姑娘冰雪聪明，难道就不明这个理？让你侍候公子偃，难道还委屈你不成？”

师诗叹口气说：“如果师诗不从，妈妈将如何处置？”

妈妈看着师诗，不禁对这个身体柔弱、双目失明的小女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她狠狠的说道：“如果你从了，一好百好，要是不从，老娘弄死你，就好比碾死只蚂蚁。”

师诗说道：“师诗但求一死。”

那妈妈气的两手哆嗦，想打又怕打的不好看了，想说又无话可说，便喊道：“来人，给我将这丫头看好了！别让她动！”几个小丫头闻言进来，围着师诗站了一圈。

妈妈狠狠的瞪了师诗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她仪态万方的走下楼径至子偃面前施礼说道：“公子，师诗姑娘请公子进屋。”

子偃一听喜不自胜，将外衣抻平整，甩着袖子上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