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在故事里

“你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怎么感觉像地下党的连络员呢，一套一套的。”凌霜一头雾水地脱口而出。这算什么？不是表白，倒像是某种宣言。

“我是儿科医生呀，从此以后也可以成为你的家庭私人医生。”余生一本正经地说。

凌霜一时无语，半晌才大煞风景地冒出一句：“我记得你现在是有女朋友的吧？那个相亲的女孩，你说正在试着交往。”

余生面色一僵，不好意思地说：“呀，　把这事给忘记了。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本来也还没有开始。”

凌霜突然想起白静所说的话——这么帅的人还这么变态……感觉灵魂都抖了三抖，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简简单单的医患关系，怎么就发展成了言情剧了呢？

她弱弱地问：“你喜欢和患者家属搞暧昧哦？还是以为少妇都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风情万种……”

余生看起来气的不轻，脸色一阵阴睛圆缺，他几次张口又不知从何辩解，最后也只得无力地叹了口气：“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从不和患者或是患者家属搞暧昧，我也不喜欢风情万种的少妇。我喜欢你，只是因为这个人是你！当然如果你也风情万种，我也是喜欢的。”

“可是……为什么呢？如果只是怜悯又何必夸张成爱呢？再说我不需要怜悯，我过的很好，真的，我很好……”凌霜说着说着语速便加快了起来，她太害怕不管她怎么努力，在别人眼里看来也是凄凉不堪的。尤其是现在，付文华的出现更让她惶恐，她太怕因自己的软弱而失去晨晨，这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如果真的到那时，自己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呢？

见凌霜情绪激动了起来，余生忙将她的双手捂在手心，收敛了神色：“我知道，你将晨晨照顾的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坚强勇敢的妈妈。如果爱真的需要一个理由的话，那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她恍惚了一下，曾经因孕期反应整夜整夜地睡不觉。小七也这样搂着她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然后她就乖乖地听着，期待是个什么跌宕起伏故事。

记忆里他会清清嗓子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讲道：“从前有个小女孩，穿着棉布长裙，头上还戴着可爱的蝴蝶结，她起床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准备出门去玩……阳光真好呀，暖洋洋地晒在她的身上，她觉得舒服极了。所以她就开心地走呀走，走呀走，走呀走，走呀走……”

她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有节奏的心跳声和因说话引起的胸腔共鸣声便如催眠曲一般缓缓响起。当“走呀走”重复十几次的时候，她已经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便气呼呼地质问：“你这是什么故事呀，是不是走呀走就完了。”小七一本正经地笑：“后面的故事可精彩了，你居然没听见呀。唉，可惜了可惜了，没关系，今晚再给你讲一遍。”

然而，每天晚上她努力地强撑着也没用，总在“走呀走”的过程沉沉地睡了去。

这些往事哟，多么美好的往事，它们就像住在自己身体里的精灵，不时的以各种方式让那些美好变成钻心般遗憾的疼痛，一遍遍侵蚀着她的所有情感。

余生的故事好像也讲的是个小女孩，他说：“我１８岁之前都生活在汉城，因为我父亲在那里当医生。高三的时候，在那一界的新生中，有个很有个性的女孩神一般的在学校快速窜红，成了学校的知名人物。我的同学们说她的美貌和脾气是成正比的，她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却又像千年寒冰一般让人不让靠近。说她孤辟，但又酷爱运动，到了蓝球场管他是些什么人，上来都玩命似地抢球，投蓝，直到精疲力尽后便独自离去。她有很好的文采，却从不喜欢与人交流，总之她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孩，她好像就是活在一个狭小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除了她并无旁人。

那时我学习太忙，对这些事情本不感兴趣，可在无意中我还是认识了她，并且是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那一天，她孤立无助地举着药水瓶站着打点滴，我很想伸出手帮帮她，但我又特别怕她拒绝，也害怕别人的闲言闲语。过后我便后悔了，我一直跟在她后面，只是想问问她还需不需要帮助，可跟到最后我也没有说出口。这像个魔咒一般让我深陷其中，让我不由的时时关注着她，看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行走，一个人在图书馆里看书……时间很快，一晃我便毕业了，毕业晚会那天我喝醉了，我终于鼓起勇气去找她，走到楼下我又一次退缩了，我不知道自己见到她该说些什么。

再后来，我去了外地上大学，随后几年父亲的工作调到了雨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我青春年少时的一段小插曲，每天我们都会和无数人擦肩而过，那个女孩应该也一样，只是曾经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而已。可奇怪的是，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她的每个表情，每个无意飘来的眼神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些年我也谈过几次恋爱，然而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深刻在印在我心里。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再让我遇见她，我一定要搞清楚为什么我会对她产生这种近乎怪异的执念。然后我就真的再次遇见了她，她已经丝毫没有当初的模样，好像彻头彻尾地变了个人似的。我很惊讶很意外，很想知道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于是我有意无意的接近她，刚了解到她的处境时我就胆怯了，我害怕这些年她过的不好，我怕她的伤口鲜血淋淋的摆在我面前，而我却无能为力。

直到今天，我终于想明白了，我爱她，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我便爱上了她。只是我这个人生来一向死板，自己的反应和自己的心差距实在太远，那时不敢相信自己的心，怕闹出让自己后悔的笑话来。现在我终于跟上了自己的心，我告诉自己这一次绝不能再掉头走开，不管她的过去如何，现在如何，我只想将来由自己来照顾好她，不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痛苦。”

凌霜听的云里雾里，她起初以为余生是讲他曾暗恋过一个女孩子，因没有及时表白而导致自己一直追悔莫及。现在不知为何看她就是顺眼，为了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所以打算先表白了再说。

听到最后，她才后知后觉是隐隐觉得这女孩好像说的是自己，于是便弱弱地问道：“你读的是汉城一高？”

余生笑笑，握着凌霜的手紧了几分：“对，汉城一高。那个女孩她叫凌霜，现在她正被我握着双手，眼睛迷离地望着我。”

凌霜脸一红忙抽回自己的手：“原来是校友，可我一点印像都没有。”后又苦笑着解释：“那时我的性格确实古怪，不是很喜欢交朋友，所以……”

所以她的记忆里真的没有这么一出精彩的故事，她的世界很小，能装下的人不多，几个手指头也就数过来了。当年自己像颗仙人掌一样，姿意张扬地活着，浑身带刺让人不敢靠近，其实是她害怕，害怕自己受伤，因为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对她温柔过。

“我知道你并不认识我，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不是一时冲动头脑发热，也并没有把怜悯夸张成爱。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我曾经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我没有好好把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她错过。如今老天再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再一次同她相遇，我想好好珍惜这次的缘份，如果非要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辈子。”余生说的深情款款，连周星驰的经典台词都用上了。

凌霜忍不住一笑：“你还真是很喜欢借鉴呀，连这么肉麻的台词都用上了。”

余生轻笑：“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了，我小时候喜欢看武侠小说，长大了喜欢看电影，肉麻的台词真是学会了不少。以后的日子里，我打算慢慢说给你听。”

凌霜从来没想过如此带点狗血情节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体，尤其是在自己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如果在她的小说里，她会安排男女主角轰轰烈烈地爱一场。但可惜，这是活生生的现实，思忖片刻，她尽管委婉地轻声说“不管怎样，余生，谢谢你。只是，我真的还没有做好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的准备。”

没想到对方到是一点不介意，好像她的反应早就在意料之中。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温暖的不带一丝情绪：“不急，我不赶时间。”

“你……”凌霜差点晕倒，拜托这不是时间的问题好吗？是她心里从来没想过开始一段感，不管这人是余生还是胡歌还是什么帅到人神共愤的人。

见她郁闷的满脸通红，半天也没组织好语言反击，他暗自好笑地抚了抚她的眼睛：“好了，谈情说爱的时间已过，接下来是休息时间，闭上眼睡一觉。”

“我……”

谁和你谈情说爱了，我明明在拒绝你好不好！凌霜自以为在感情的道路上一向我行我素，说爱就疯狂地爱了，比如和小七。说不爱也就不留余地地放弃了，比如和凌枫。可这余生似乎魔高一丈呀，像打太极似的根本不见他发力就轻轻把你的重心移到了一旁。

罢了罢了，还是睡觉吧。凌霜懊恼地闭了上眼睛，没一会还真就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