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是我的命

凌霜有些后悔，自己同样为人母，想必每个妈妈的软肋都是自己的孩子，那样高傲优雅的女人此刻面色难看的不知所措，如果小七看到一定会难过的。语气软和了下来，主动拿出手机递给付文华：“她叫晨晨，上幼儿园大班了，很健康很懂事。我会好好待她的，你不用担心。”

付文华诧异地红着眼望着凌霜，双手颤抖着接过手机。晨晨一张张的笑脸，各种夸张的表情在她眼里一一闪过，眼泪止不住地涌泄而出：“她和小七小时候一模一样。”

凌霜递过去纸巾，鼻头一酸，眼泪也跟着滚落而下：“是吗？我也觉得眉眼很像他，尤其是说话时的表情动作都一样。”

“就是，你看这张，笑起来有个浅浅的酒窝，多像呀。”

“还有这张，小七小时候头发也很好，又黑又浓。”

“是吗？晨晨刚出生的时候只有５斤左右，皱的像个小老头似的，不过头发很浓密，还卷卷的，看上去特别滑稽。”

“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是丑丑的……”

两个女人一边拭泪一边讨论着她们共同深爱的男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从她们的心中油然而生。

付文华回忆了许多小七小时候的趣事，说他胆子很小又爱装酷，总是在半夜偷偷爬上她的床，天亮又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然后装傻说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行为。说他小时候很懂事，每次她生病时他都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什么好玩的事都诱惑不了他……

她们一会哭一会笑，惹得咖啡厅里人人侧目。

就在凌霜沉浸在往日回忆中不可自拔的时候，付文华却说出让她惊愕不已的话来，她红肿着眼睛，花着妆紧握凌霜的手有些激动地说：“把孩子交给我养吧，现在我有条件让她过更好的生活，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要为自己多作一些打算。”

温情的泪还挂在脸上，凌霜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就炸开了，她的耳朵在瞬间就像是真空的一般，嚣沸的人声，低沉的音乐全都被抽离，只余下嗡嗡的鸣叫声。呆呆地抽回手，凌霜喃喃地问道：“这才是你此行的真正目的吧？”

付文华的声音变的低缓像在念什么诅咒语似的慢慢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我就小七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他……，我所努力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如果把晨晨带到美国去，她在那里可以接受最先进的教育，相信我，我会把最好的都给她。”

凌霜不可思议在望着眼前的女人，冷冽地问道：“你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么吗？你不知道，你从前不知道，现在更不知道！”

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也许是气极所致，也许是用力过猛，一瞬间眼前一黑身子不由的晃了几下，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着了她。接着是余生一向清爽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凌霜反手用力地抓着他的手腕，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她的眼底有太多的悲愤，无助与害怕，整张脸更是惨白的尤如死尸般吓人，鼻头几颗通透的汗珠因情绪的波动而生动地闪动着。余生的心像被人狠狠掐了一把，酸痛的厉害，他定定地望着凌霜的眼睛，双手用力地按着她不停抖动的肩膀，沉稳有力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这句话像解药一般浸入凌霜的神经，她松开咬紧的牙关，嘴唇动了几下才开口说道：“她想带走晨晨……”

余生心里大概明白了她们之间的关系，伸出一只手抱着凌霜的肩膀，和她并排站立到付文华的面前，表情云淡风清但语气坚决地缓缓说道：“晨晨在这里生活的很好，谁也带不走。”

付文华虽然知道凌霜会有反应，但也没想到反应会如此之大，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太操之过急了，自己也是当妈的人，那种剜心之痛自己又何尝没有经历过。

见眼前的男人和凌霜如此亲密，她说不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开口解释：“我这也是为她好，她还年轻，将来总是要嫁人的，现在谁愿意娶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女人……”

“我愿意！”余生没等她说完，便肯定地回答。后又满含情义地望着凌霜笑着说道：“我就是喜欢女儿，何况晨晨那么可爱，就算你舍得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凌霜只是闪着满眼泪光的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

余生笑了笑，手上的力度重了些，他彬彬有礼地对付文华说：“账我会付，您请慢用。我们还有些别的安排就先告辞了。”

付文华深深地看了凌霜一眼，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那天凌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家的，只记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一路死死地抓着余生的衣角，像在黑夜里摸着石头过河的感觉一般恐惧。她太清楚小七父母的手段了，他们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自私，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她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小七，绝不能再失去晨晨，那是她活着的唯一支撑。

一诺咖啡本是余生和好友蓝诚共同开的，自己平时太忙几乎没时间过来，今天是刘娅楠生日，请了几个好友在咖啡厅的包房里聚会，自己不得不请假赶了过来。许多事情好像冥冥中早有注定，本来自己急匆匆的来，根本无暇顾及旁的事，可就在推开包房门的瞬间他突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一般，让他不得不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让自己乱了手脚，他放开推门的手，倚靠在不远处的吧台上静静地望着凌霜，见她和一个女人时而哭时而笑，长发束了起来露出白净小巧的耳朵，脖子显的更加的修长，他觉得自己的呼吸没来由的慢了几拍。

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还真是每次遇见这个女人都像情窦初开的葱葱少年一般慌乱。

他很想走过去佯装路过打个招呼，但又觉得不妥，看样子一起的中年妇女应该是她什么亲人。这么看来，他其实对她的了解少之又少，而且都太片面了。

正努力收起自己不受控制的灼热目光想要离去时，见凌霜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他不加思索地走了过去，当下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处境会有什么样的尴尬，他都想要过去站在她的身边。

所幸他及时地扶着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看到她像只正在经历狂风骤雨的小船一般，那样的单薄，那样的茕茕孑立，一股钻心的痛便接接踵而来……接着他感受到了她的恐惧，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骄傲女子，如今像片树叶一般飘在波涛汹涌的海浪里，那样的无助。

双手握上凌霜瘦弱肩膀的刹那间，他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爱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小诊所的初见又或许是她在人群中高傲抬起下巴目光如炬的时候，否则自己这么多年忘记了许多事，却始终忘不掉她的模样，她的每一个表情都清晰在刻在他的脑海里。

如今老天让他们再次相遇，让他看到她的孤立无助，他不能再退缩，不能再让自己无休止的小心翼翼下去，自己多犹豫一天，凌霜或许就会多一天的艰难，他再也不愿意将她一个人留下……

他拥着她，仍她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只是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他想让她知道，从现在开始，有一个坚定有力的肩膀就在她左右。

一路凌霜不说话，他也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她恐惧的是什么，按理说就算走法律程序，晨晨也是不可能被那个女人带走的。但一向坚强的有些倔强的她能害怕成这个样子，想必是有别的隐情，不管怎样，他会保护她，不会再让她经历一次痛彻心扉的离别。

到家门口时，凌霜好像刚从睡梦中惊醒一般，面无表情地对余生说：“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我到家了，你请回吧。”

余生站定不动，直直地望着凌霜，用不容拒绝的语气掷地有声地说道：“凌霜，我们在一起吧。”

凌霜觉得自已有些恍忽，眼神也跟着飘浮了起来，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余生根本就没说话，可看样子他又好像在等她回答什么。一阵痉挛似的剧痛从胃部传来，痛得她眼前发黑，不自觉在倒吸一口凉气。她下意识的揪着胃部，整个人便像沙堆失去了支撑一般作势就要跨了下去。

余生见眼前的凌霜突然就变了脸色，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一般软绵绵地往地上滑了去。他急急地一把接着她，将她的头托起来，入目的是惨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双手死死地按着胃部。心下了然，不由分说的打横抱起凌霜急急朝路口跑去，一边伸手拦车一边不停喊道：“凌霜，凌霜……”

连着叫了几声，见她连答应的力气都没有，一颗心骤然紧缩成了一团。拦了车也顾不得她不喜欢坐车，不喜欢去医院的忌讳，毫不迟疑地把她塞进出租车内，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伸手紧紧搂着她的身体，眉头拧得紧紧的不停说道：“忍一忍，凌霜，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