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物是人非

自从企划部接手万颀的订婚仪式后整个部门更加忙碌了。部门的智囊团集思广益给出了好几套方案，小花把这些方案一一整理好递交给了万颀。

“我敢打包票，万总看了我的方案肯定十分满意。我这方案写的比童话故事都浪漫，简直像梦境一般……”小花一边说一边做出做梦的样子。

琳娜笑着凑上前来端过杯水说：“花哥哥，你好棒哦，我看了你的方案简直都感动死了，我觉得我就是童话故事中的小公举……来，喝了这杯酒吧！”

小花得意洋洋的接过杯子深情的说：“琳娜妹妹，我愿意为你饮下这杯爱情的毒酒。”说着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周围人嘘声一片。

“哈哈，不好意思，恶心到大家了。”小花笑着说，“琳娜理解的很到位，我就想创作这么一种甜蜜中略带悲伤，悲伤中略带悲壮，悲壮中又有些惨烈，惨烈的让人粉身碎骨欲罢不能的这种爱情。这正是我的爱情观。是一种莎士比亚式的爱情，一种让人无比心碎又无比憧憬的爱情。就像我们英俊的万总和美丽的万总夫人，就像罗密欧和祝英台……”

“是茱丽叶……”琳娜小声说。

“啊，对，茱丽叶。”小花又喝了口水，清清嗓子说，“这才是最最伟大的爱情，即使斗转星移、山崩地裂，但爱情永恒。虽然泰坦尼克号沉了，爱情还在；虽然梁山伯和茱丽叶都死了，爱情还在……”小花自顾自长篇大论着，却不顾同事们表情都变了，他们都向他指指点点，他半天方反应过来，扭头过去，他们的经理林清溪正一脸阴沉的站在他的身后。

“林总……您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们探讨方案太专注了。”小花笑嘻嘻的说，

林清溪也陪笑说：“花大才子果然名不虚传，我倒想听听梁山伯与茱丽叶的故事。”

“林总见笑了，那是我哄他们开心的，做方案嘛，你知道，有时候是需要点气氛的……”小花两只手不停的搓来搓去。

林清溪表情陡然一变“啪”的一声将一叠纸摔在桌子上：“还有功夫闲唠叨，这什么方案？你们知道万总怎么说的？过家家呢？当万隆揭不开锅了吗，搞的小气吧啦的……”林清溪皱着眉头说，“什么ｋｉｔｔｙ猫呀，小桃心呀，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要大气，国际化，我们这不仅仅是一个订婚宴，也是我们万隆的家宴，换句话说是我们这些年成就的庆功宴，要展示我们的实力。到时候几百家媒体都来助阵，你就拿这ｋｉｔｔｙ猫让人看？”

员工们大气也不敢出，主创者们包括小花在内每个人心里都是酸溜溜的，他们确实是费了好大心力才出的方案。按照万总夫人的要求打造了满满的童话感的典礼，然而他们看着盛怒的林清溪也不敢辩驳。

“可他们当时不是这样说的呀……我们是按照万夫人要求做的。”琳娜突然说道。

林清溪突然停了下来，一时无话可说，沉默了片刻她方说：“是的，琳娜，你说的对，确实是这样的。可是我们是做策划的，是服务于人，我们的工作性质决定我们不可以偏执的相信任何人。万夫人确实是这样说的，但我们不可以百分之百这样做，我们要考虑大局，要考虑所有人。这其中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检讨。”她把手上的文件一一收拾了交给琳娜，“都销毁吧，方案重新做。”

下班后，林清溪脑袋都快炸裂了。她揉着巨痛的太阳穴，一边慢慢走一边想晚饭吃些什么。她正走着，一辆枣红色轿车停在她身边，车窗摇下来，一个戴墨镜的女子对她说：“上车吧。”

维多利亚大酒店二十九层的落地玻璃窗下，夕阳正好。白瓷杯镀着细细的金边，拿铁咖啡香气幽微。林清溪无比放松的往沙发里一躺说：“这么高端的地方我可消费不起。”

对面细瘦的女子手执小白勺轻轻搅动着咖啡，那女子身着轻柔的真丝印花裙，长发如瀑，她尖尖的脸颊上两湖池水般的眼眸，她轻启朱唇轻声说道：“我请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万夫人。”林清溪笑道，着重了最后三个字。

“清溪，你不要取笑我了。”林纤低下头说，“今天找你是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侍者刚刚端上来了两份蛋糕，林清溪拿来就咬了一口，嘴里满嘟嘟的问道。

林纤低头一笑，说：“是啊，没什么事。你随便吃呀。”随手又把自己的一份蛋糕也推给了林清溪，林清溪不客气的接了过来。林纤又向侍者点了几份沙拉和甜点。

“最好再来份意大利面，工作了一下午呢，这么点东西怎么吃的饱。”林清溪说。

“那就再来份意大利面。”林纤对侍者说，侍者点头收起菜单。

林纤转头看林清溪，林清溪也看着她：“清芬姐姐是在减肥吗？怎么一点东西也不吃？”

林纤点头说：“看着你吃我就很开心了。你还和小时候一样。”

林清溪突然停了下来，满口的食物也不嚼了，她的心情像打翻了墨水瓶一般，突然阴沉了下来。她笑道：“恐怕只有你才会这么说，大不一样了……我们都变的……面目全非。”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这是我名字出处，他们希望我成为个高洁的人，可是我却辜负了所有人。”林纤说，“多谢你没有当着万颀的面拆穿我，谢谢你，清溪。”

“叫林纤也挺好呀。”林清溪大口吃着东西，“你现在过的这么好，又是豪车，又是名牌，喏喏，你看你这卡迪亚，得我们干几个月呀。”林清溪盯着林纤手腕上的一条小链子说。

林纤将手收了回来，摇着头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清溪，你也是时候找个男朋友了，不能永远这个样子呀。”

林清溪又一次噎住了，她将额前头发向后一捋，眨眨眼睛说：“不会了，十年了，我走不出来。我觉得我这辈子也没什么希望了。你不用再说这个了，所有跟我说这些话的人现在都闭嘴了。我知道我还年轻，我也知道遇上真正对我好的人我就会明白，这些话你都不要说了。我清楚的很，但是就是走不出来……”她拽出一张餐巾纸擦擦嘴，“我看你也没诚心请我吃饭，这饭我吃不下去了。”

林纤脸一红又一白，她说：“抱歉，清溪，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年万颀一直把我安置在澳大利亚，直到前不久得到他父亲的认可才接我回来。多年不见，有些心结我想我们可以敞开谈谈。”

“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林清溪冷笑着说，“原来万颀把你放澳大利亚去了，怪不得满世界都找不到你。你这么个混世魔王小太妹，怎么没去阿富汗呀，真是屈了你了。”

林纤脸又白了说：“清溪，我知道你对我抱有成见，我没有脸见你……”

林清溪看着窗外夕阳徐徐下沉，灯盏一点点亮起，很多往事从心里滑过，就像天际稍纵即逝的流星。过去的事早已远去，没有一丝声息，而她还活在当下，坐在她对面的是她同村的本家姐姐，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伙伴林清芬。

“清芬……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们会这样对坐着喝咖啡。”林清溪说，“以前的事情早已过去，是是非非也没有谁能给个定论。不管怎样，能再见到你，我还是很高兴的。你选择和万颀在一起也不失为上上策。我祝你们幸福。”林清溪两只梨涡里也溢满笑意。

林纤嫣然一笑，整张脸如三月春桃。

“你们的订婚典礼就别为难我们了哦，赶紧订下来，要什么说清楚喽。老这么下去呀，我这老腰可就不干了。”林清溪说着挺起身来捶捶后背。

“我请你做ＳＰＡ。”林纤说着拿出一张金灿灿的ＶＩＰ卡。

林清溪说：“心领了！等我有时间吧。”

见林清溪心情似乎好多了，林纤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清溪。”

“嗯？怎么了？”林清溪问。

“我是想问你……李豪，他怎么样……”随着“李豪”两个字出口林纤的声音逐渐低的再也听不到了。

“什么？”林清溪反问道，“我没有听错吧？你是在说李豪吗？”林清溪慢慢把一口咖啡咽下，把头微微一斜说，“这是我喝过的最高端的咖啡，和雀巢速溶的味道差不多。真是枉费你一番苦心了。若说今天你是来感谢我的，那就不必了，我也不敢领你的谢，若你是问李豪的，恕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谢谢你的咖啡，但对于我这种只喝茶和白开水来说无疑是糟蹋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恕不奉陪了。”林清溪站起来把餐巾纸一把扔在桌上，拎起包就走。

看着林清溪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走远，林纤只呆坐在那里面对着被林清溪吃的一团糟的桌面。她看看窗外，华灯初上，这个久违了的城市还是如此美丽。而她，却像个因迟迟不归而被母亲冷落了的孩子一样——天底下没有什么比被自己的母亲冷落更让人心寒的事情了。她坐了许久才慢慢起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