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辈子，永不进宫

秦香兰也好几年没来这偏院，一看心一惊，生怕惹恼了自家姑娘，“一会儿我就让人来好好收拾收拾，往后你就住在家里了，哪能这么怠慢我未来的贵妃啊。”

说完，她还拉着南筱绡说了好一会儿的闲话，“娘这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娘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你身上了，有朝一日你若能当上贵妃，娘就是贵妃的娘，你舅舅……也能跟着一起过好日子。”

夹在娘家和夫家中间，秦香兰的日子也不好过，外人看来她怎么也是一个翰林官的二房，娘家更是有意无意说过好几回让她提携提携自己的亲弟弟，可她，又该怎么做……

南筱绡冰冷回应，“你想太多了，我不可能进宫。”

“别胡说八道，当初娘都跟你说了，只要你进宫你就是这家的功臣，你爹还同意平妻，让娘跟大夫人平起平坐，你就是为了娘，也得进去。”

“那娘当初为何要嫁给父亲？明明父亲先违背誓言娶了别人，如今你还要把我推进火坑？”

重活一世，她早已不再是曾经的南筱绡。

未来会发生什么，都在她的记忆当中挥之不去。

秦香兰一愣，抓着她拖到了墙角，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看着她，“你说什么！谁告诉你的！”

“你不仅仅是想当平妻，还想坐上南家夫人的位置吧？”

倘若她有朝一日成了贵妃，乃至皇后，谁还敢嫌弃她只是个瓦匠之女，谁还敢瞧不起她？

她的野心在黑暗里肆意生长，她恨自己的出身不好，才致使她落得这副模样，倘若当年她进了宫，就不会窝在这小小的南府受所有人的气，最恨的，还是南天祥。

如果不是他满嘴胡言乱语，编织了一张甜蜜又不透风的网，哄得她爹娘团团转，否则她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嫁给了他。

“你知道了又怎样，南筱绡，出去几年长进不少哇，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必须要听我的，乖乖进宫伺候皇上！”

对她而言，南筱绡不过就是一个可以达成她目的的工具，亲情在她眼里早就淡漠得不成样子了。

恨吗，她也说不上什么恨来。

浣衣局的三年时光，早就把她的脾气磨得一点不剩，纵使再活一回她也只想跑得远远的，不再接触那深宫高墙。

她已经在里面耗费了一辈子，难道还要再赔上老天赐予的一辈子去为过去陪葬？

打从一睁眼看到那并排的床铺开始，她就已经下了决心不想为过去而活着。

秦香兰说够了，才喘了口气，看着这个跟她有八分相似的女儿，“我这一生的荣辱都系在你一人身上，你以为你说不要就不要？”

堂堂一个翰林官的二房，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要是让外人听见了恐怕都得笑掉了大牙。

可是这种斗争，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多说一句也无济于事，索性懒得跟她多废话一句直接走了。

南府是一间三进的宅子，地方不大，工匠们花费了不少心思才建成了这一座宅院。

不像南家嫡女有一间像样的院子，她只能住在偏院里，偏院稍微收拾了一番，好歹有了人样。

自古嫡女跟庶女之间就有一道跨不过的沟壑，她也没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饭厅内，南家老小齐聚一堂。

虽然秦香兰也跟着坐在这里不合礼数，不过府里就这么一个姨娘规矩也就没那么严了。

但在这种正式场合，她也是没说话的份，只能呆在那听着。

南天祥的正妻是李家大爷的女儿，李家家大业大，又有同朝为官的亲家，尤其是李家的三爷，更是受当今皇上的重用。

李淑华在南家的地位也非同一般，就连南天祥的老母也对她客客气气的。

“如今筱绡也回来了，当初说好了等这孩子十四岁就送进宫，各个关节疏通的怎么样了？”

李淑华伸手摸了摸怀里安睡的益哥儿，又把话头掉转向了自己的亲闺女，“过了春节，你也得跟嬷嬷学学规矩，省得进了耿家的门丢南家的脸面。”

“娘，女儿晓得，不过……”说话间，南若星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南筱绡，“筱绡妹妹前些日子跟女儿说，不想进宫，想跟我一道嫁给耿二少爷呢。”

兴许是上回在南筱绡这吃了亏要一下子都报复回来似的，当着全家人的面这么一说，几个眼睛全都盯到了她身上。

当初，是她自个儿交代了的，这回倒是借了别人的嘴了。

只是曾经的南筱绡早就死了一回，这一回，她又怎么会让人随意欺负了去，“姐姐，我怎么从来都没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莫不是你夜里梦见我这么说了？”

“你！”才十五岁的南若星一直在府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脑子是有的，可在她面前就显得不怎么够用了。

“好了，怎么跟你姐姐说话的，香兰啊，赶紧把筱绡带回去，出去了几年越发没大没小了。”南天祥最听不得南筱绡不想进宫这几个字，他花了这么大的本钱好不容易培养出了一个女儿，就是为了博得龙颜欢心，哪有说不的份。

八岁那年他没同意，如今十二岁就更不可能同意了。

离开了饭厅，屋里还是热热闹闹的，只是这热闹注定就跟她没有关系。

秦香兰冷着一张脸，随着南筱绡一同出了屋子。

那满屋子的热闹，在她看来颇为刺眼，她只有南筱绡这么一个女儿，可这女儿跟她也不是一条心，不禁心中又多几分凄凉与仓惶。

放做是以前，她可能就骂开了，但如今老太太也在，她也不好过于放肆，只得随着出来，看着南筱绡。

“白长了一张好脸！”

秦香兰现在可不敢再跟自己这女儿多讲一句话，反正进宫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她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娃还能在府里掀出什么风浪来？

那戏文里头都是些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之语，难免跟着学了两句，等宫里来的老嬷嬷教着学半年规矩，就能懂事了。

南筱绡懒得理会她满肚子阴谋诡计，琢磨着为自己挑选一个好夫婿，好赶在进宫之前先定下自己的婚事，从根本上脱离原来的轨道，好过那般辛苦过日子。

过去那些年里，她常年居住在后宫鲜少露面，不知朝堂之事，也仅仅只是在钟离的嘴里听到过一两个名字。

时间久了，记忆也跟着有点儿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