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VE 剥茧

王志坚很愤怒，出离的恼火，案情很明显，一个预谋杀人未遂而已，但是现在刘畅坚决不承认的做法让他恨不得打着小子一顿。不可能就这样结案的，检察院会因为证据不足直接退回来。口供没有，那就只能是物证了，问题在于，三把凶器被于倩倩拿到赫美丽家里，三个人都接触过，这个证据实际上已经被否决了。

田蓉把于倩倩带到他办公室，王志坚轻叩着桌面，女孩一看就很柔弱恬淡，田蓉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这让王志坚非常惊讶。

“你为什么会把你爸妈和你哥哥赶走？”

猛地面临这个问题，于倩倩显然没有足够的应变能力，她怯生生的看了看王志坚，刑警队长正严肃的盯着她，女孩赶紧垂下头，双手搅在一起，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我、我、我，我没什么事，就让，就让他们先回家。那、那，王队长，我老公，我老公什么时候才能和我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王志坚被彻底击败了，他盯着这个傻得可爱的女孩，刚要说什么，田蓉从后面拍了拍他肩头，挤过去微笑着牵着女孩的手。

“等我们查清楚刘畅究竟做了一些什么事情才能决定是能不能走，对了，这张保单你看看，有没有印象？”

手机放在于倩倩面前，女孩从茫然到震惊，她捂着嘴，无意识的摇着头，她被吓着了，不过，她想的显然和警察们想的差得太远。

“浪费了三四千，多可惜。”

田蓉抬头冲王志坚做了个鬼脸，她一时竟然有些语塞，王志坚没好气的说道。

“于倩倩，我们想问你的这份保单是在你知情和同意的情况下购买的还是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购买的？”

女孩不是傻瓜，这么明显的话她当然听得出来，于倩倩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拼命的摇着头，怎么可能，老公怎么可能这么做，可是，床下的三把刀却在提醒着她，一切皆有可能。

“刘畅是不是很恨你父母，有没有在你面前发过牢骚？”

这个肯定是有的，于倩倩点点头，她感觉自己心跳太快，呼吸有些困难。伸手扶住椅子扶手，田蓉赶紧搀扶着她，还对王志坚使了个眼色。刑警队长无奈的吁了一口气，转身出去喊人去了，暂且先送到医院吧。

和光头他们商议了一下，王志坚干脆让赫美丽陪同于倩倩去医院算了，他第三次坐在刘畅面前。

“于倩倩已经证实了，这份保单她不知情，她的话和保险公司的销售人员说的是一致的，所以，就算你不承认也额没有关系，口供本就不是第一证物序列，你做好蹲监狱的准备吧，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好的解释。”

脸上的挣扎和痛苦一览无余，王志坚不动声色的看着、等着，他相信这番话应该可以从刘畅口里逼出一点干货，他毕竟不是几进宫的惯犯，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心性坚定了。王志坚的判断是准确的，终于，刘畅咬咬牙，从贴身的内袋摸出一件物品摆在桌面上。

“你看看这个U盘里面的内容就知道了，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倩倩，她已经过得很艰难了。”

抓到刘畅的时候，只是检查了他身上有没有危险武器，对其他的物品并没有收缴，所以U胖会好端端的躺在他兜里。王志坚拿过U盘，在手里把玩了一阵，饶有兴致的看看他，站起来回到自己办公室，把这玩意插上电脑。

里面保存的是几个视频文件，根据文件下的时间顺序，王志坚点开了第一个。

这是夜晚，灯光非常微弱，应该是壁灯的光线。摄像头正对着的是一架床，上面有一个人在睡觉，王志坚点了一个暂停，仔细看着视频里面的环境，确定自己不熟悉。睡觉那个人是侧着身，也看不清脸部。睡觉的人旁边还有一床被子，那么，这应该是两个人，只是另一个现在不在，心里揣摩着，他有了一些初步判断。

摄像时间很长，从视频下方的时间显示是半夜一点开始的，王志坚慢慢的拉着进度条快进，一直到将近两点，视频一个晃动，他振奋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田蓉进来想要说话也被他挥手阻止了，这让田蓉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一个人走进画面，长发、短裙，表情比较木讷，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田蓉低低的惊呼道。

“这是于倩倩！”

王志坚没吭声，神色更加严峻一些。于倩倩走到床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睡觉的那人，直到那人翻了个身，正面露了出来，这是刘畅。举起水果刀，于倩倩缓慢的刺向刘畅，尽管知道刘畅此时就在走廊另一边的审讯室，但王志坚和田蓉依旧不可抑制的浑身毛发倒立，一股凉气顺着脊椎蹭蹭的往上冒。

水果刀险险的停在刘畅的脖子上，他一无所觉，视频里传来的是他微微的鼾声。于倩倩保持这个姿势时间超过五分钟，然后又木讷的绕过床的另一个方向，在床边坐了很久，躺下去的时候顺手把刀扔进床下，开始睡觉。

王志坚和田蓉面面相觑，这尼玛是一个什么情况啊。视频还没完，再次快进了半个小时之后，于倩倩在床上有了动静，她不停的开始翻身。动作越来越剧烈，忽然，她一下坐起来，尖叫一声，跳下床就跑，刘畅也跟着爬起来，追了过去，并顺手关掉了摄像。

耐着性子看完几个视频，内容大同小异，有三段视频里面，于倩倩手里有刀，其中最危险的一次是菜刀，偌大的菜刀就那样架在刘畅的脖子上，亏得那个时间他没有翻身，否则估计是差不多交代在床上了。其他的没有拿刀的视频，于倩倩也会站在床头死死地盯着刘畅很久，然后又重复噩梦惊醒的情况。

“王队，她这是鬼上身了吧？”

由不得田蓉这样问，仅仅只是旁观，她已经是毛骨悚然，要知道，田蓉也算是老刑警了，生死场面经历过不止一次。王志坚只能是摇着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不要紧，有人知道，带着田蓉一起走进审讯室，刘畅抬头苦笑一声。

“现在你们知道了吧，你还会认为那三把刀是我拿出来的吗？”

“对不起，那是我的错。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于倩倩这是病，对吧？”

很诧异王志坚的勇于认错，警察嘛，一般都是很强势的，更不用说刑警了，至少刘畅是第一次知道有警察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他点点头，拿起那瓶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随之娓娓道来。

于倩倩生病了，很严重的梦游。最初刘畅是因为某一天睡前水喝得多半夜起来去卫生间，发现妻子没在身边。他到处寻找，最后在门口找到妻子，门打开着，于倩倩站在门内侧，嘴里说着什么，手上也在比划着他不明白意义的动作。

以为是邻居家半夜有什么事，刘畅没在意，嘴里嘟囔着走了过去，一股寒气从他脚心直透脑门心，冻得他浑身发软，双腿无力。门外一片漆黑，过道里是声控灯，这会儿四处宁静无比，当然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猛然反应过来，带着颤抖大喊着。

“谁，谁在哪里，倩倩，你在和谁说话？”

可是，内外都没有回答他，于倩倩依旧在说着，他侧耳仔细听了听，外面的人并没有搭话，只有于倩倩一个人的声音和停不下来的动作。

见鬼了，刘畅的想法和田蓉差不多，他很想躲起来，可是，那是自己的妻子啊。强忍住不断涌出来的恐惧，刘畅可以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他一咬牙，轰的冲过去，一只手拉住于倩倩，另一只手“砰”的把门撞上。

于倩倩被他拉得踉踉跄跄的在鞋柜上碰了一下，也没有呼痛，只是转身走进了卧室，刘畅自己反而因为动作过快无法掌握平衡摔了一跤。他起身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追于倩倩，反正她都在家里，还跑得到哪里去了不成。

很是害怕的靠近门，刘畅一只眼睛触到猫眼上，使劲的往外看去，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他有一种感觉，仿佛门外有一个人抑或怪兽静立在那里，也在向里面看着。打了一个寒战，刘畅的勇气犹如阳光下的冰雪急速消融，他几乎是跑着进的卧室，在不那么明亮的壁灯灯光下，他终于安心一些。

“我把卧室反锁了，又拿来一个花瓶抵在门后，做完这一切，我的睡衣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由里到外都湿透了。可是，倩倩已经躺在床上睡得很香了，她对这一切就像是一无所知一样。”

“第二天起来，我试探的问她，她说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梦，梦到在接待几个新朋友。”

按在审讯桌上的双手在颤抖，直到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一天晚上的事情，他就被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笼罩并且吞噬着心灵。田蓉伸出手按在他的手背上，人体的温度传导过去，刘畅稍稍好上一点。

“第二天我没有上班，等倩倩走了之后，我把家里翻箱倒柜找了个遍，一切正常。然后我开始上网查询，这一次，我得到一个结果——梦游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