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90年代,柬埔寨境内,某雨林深处。
天幕被厚重的黑云遮盖,抬头看去,沉闷的天空与人之间仿佛只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
空气闷热潮湿,散发着大雨来临前的土腥味。
一只队伍已经以大门为原点,围绕着建筑物开始悄然扩散。
从天上向下俯瞰,这座潜藏在雨林当中的建筑物,像是被蚂蚁包围一块跌进了草里的蛋糕。
从武装军发出的第一声枪响时,这座只有三层的建筑物,陷入了无尽地狱。
哭喊声,枪声,求饶声不断,凡是遇到与自己服装不一致的人,武装军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射杀。
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不留活口。
武装军持枪围死了每一个出口,实验基地周围使用铁丝网围栅栏,为了防止有人逃跑,平日里,这个围栏会通上高压电。
出这个主意的项目负责人,已经死在了顶层的办公室里,他的脑袋像是新鲜的浆果一样,被大口径子弹轰得稀烂。
负责人被杀的时候,他透过沙发下面的空隙向外窥探,这个平日里威仪十足的老男人,在武装军的面前,挤着眼睛,张大嘴巴,哭得像是个幼儿,却仍然没有躲开那一枪。
男孩担心自己会叫出声音,于是提前捂住了嘴巴。
有双沉重有力的军靴向他走来。
男孩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像是伏在外面的那些尸体,视线落在在那双鞋尖上。
那双鞋子,在距离沙发一拳的位置,停住。
沙发很沉,男孩有次来负责人的办公室里跟同伴打扫,因为没有清理沙发下面而挨了顿打,他和同伴一个四个人才勉力将这个沙发挪开。
男孩的视线有限,于是凝神屏息,支起耳朵,不放过任何一道声音。
沙发前的男人,似乎是掏出了什么东西,还带着机械似的声响。
男孩猛然瞪大了眼睛!
同一时间,他悄然挪动了一下身体,尽量让身体贴在墙上。
那脆响过后,子弹从沙发的穿透沙发的海绵,射中地面,光洁的瓷砖登时被击出几个坑洞,溅起的碎块,砸在男孩的脸上。
被击中的地方,是男孩刚刚俯身的位置。
他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慢慢往下巴尖儿爬,耳畔还回荡着枪声,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血。
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男孩的眼睛仍然盯着那双军靴,直到那双军靴缓缓地掉转方向,越走越远,在视线里消失。
男孩紧绷的肩线,逐渐松弛,此时才感受到自己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跃着。
激烈的枪声还在门外回荡,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过得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男孩勉力在狭窄的空间里翻了个身,平躺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后脑与地砖接触的那一小块,沁着丝丝凉意,渗进自己的头皮里。
那瘦小的身体,伸直躺平,长度都没有越过沙发。
刚刚逃过一劫的男孩,不想走出去做无畏的牺牲,他想睡一觉,如果一觉过后,自己还能够在睁开眼,那就再说逃跑的事儿。
那年,男孩八岁,却成为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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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不安第一眼看到宋濡时,就意识到不对劲。
太普通,一条麻质的灰连衣裙,带着个沉重的旅行包,神情憔悴的坐在他的对面。
就像是在超市里擦肩而过的某位路人。
来诊所找自己的人,有的是某国政要的情妇,有的是黑道大佬,有的是亿万富翁,都会带着各种各样的欲望,迈进自己的大门,双手奉上真金白银,只为了取一人性命。
总而言之,来这里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胡不安实在摸不透眼前的姑娘是哪路神仙,隔着金丝眼镜眯了眯眼,询问:“你想杀谁?”
只见她摇了摇头:“不是我杀人,是有人要杀我。”
她一说完,胡不安直勾勾的盯了她半天,抿了下嘴。
“那你应该去找警察。”
他本意是调侃,奈何对方却当了真,颇为正经地摇了摇脑袋。
“警察不会接,没有直接证据。”
胡不安不禁“呵”地一声笑出来,手肘支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抵在唇边,抬眼打量起宋濡的脸来:“小姐,我们是杀手公司,保镖公司出门右转,乘坐187路公交车在绿水街下车,直行50米。”
宋濡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睛里,渐渐地,浮现出惊讶的颜色,看的胡不安心中一凛。
她不知道这是个杀手公司?那她怎么打听到这的?
只见宋濡的表情由呆滞开始变得有些惊恐,接着强装镇定的绷住了脸,回过身拉开身上的旅行包。
胡不安面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埋头在背包里翻找,手早已摸上了桌面下的手枪。
结果,对方掏出的,是一张纸。背面有被胶水粘过的痕迹。
她伸手递过来,问道:“这是你们的广告吧。”
胡不安瞥了眼那传单,又看了看宋濡一本正经的脸,将信将疑地伸手接过传单,脑子在飞速地回忆,确定自己并没有开拓过什么新渠道来发展业务。
传单带着一种专治各种性病的设计风格先是让他一悚,看完里面的内容,胡不安两眼一黑。
“专门解决各种纠纷,保质保量,效果显著。”
罗潘潘,我日你大爷!
胡不安摘下金丝眼镜,往桌面上一丢,揉起了太阳穴,在心里将罗潘潘的祖宗十八辈一个不落地问候了个遍。
过几天大兴安岭的那单生意,胡不安铁了心决定给罗潘潘,至少要让那孙子在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里蹲一个月才能解他心头恨。
胡不安此时此刻他十分想弄死罗潘潘,却又不能在宋濡面前表露,只好郑重其事地向她解释:“女士,我们的业务可能跟你想的有些出入,我们不是保镖公司,我们只接杀人生意。。。。。”
宋濡也没说话,将刚才的旅行包全部拉开,提起来,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胡不安的桌子上。
“我的生意,你接不接?”宋濡定定地望着胡不安。
胡不安看着一桌子鲜红的人民币,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