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契约（三）

“刘先生，我听小林提到过你，昨天冒昧来打搅，还住在你这一晚，实在不好意思。”那主编试了好几次，终于扶着墙站了起来，他身上穿的是我的破裤子，自己的那条扔在地上。

我不想这样虚伪地跟他说些没用的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咱还是说说昨晚上的事儿吧。”

我拉一把椅子坐下来，也示意他坐下。

他思忖几秒，撸起了袖子，“刘先生，您认识这个吗？”

只见他的左臂上隐隐地有两条黑气在流窜，在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个邮戳似得图章，上面印着看不懂的文字。想起昨晚在窗外呼风唤雨的业障，我冷笑，“您是做了什么交易？”

见我这样问，他脸色骤变，浅棕色的瞳仁突然发出幽然的光。

只一瞬，他扑通跪地，“刘先生，您真是神人，救救我吧！”

倒不是我神，而是他右臂上的图章显然不是纹身，我小时候就听奶奶说过，有些人爱走捷径，总弄和神啊鬼啊做交易。当然，这捷径之路也不是不能走，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要知道，如今这个浮躁的社会，有些急功近利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

如果我猜想的不错，这位叫王恒之的主编，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而昨晚在外面作妖的业畜，估计是来讨债的。

“您如果想让我帮忙，还是实话实说的好。”我凉凉地翘起了二郎腿，淡定地看着他。

王恒之垂着头，语气颇为犹豫，“其实，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我问你答。”我打断他的话，接着道，“第一，昨晚外面的妖孽，是冲着你来的？”

“是。”

“你跟他做了什么交易？”

“我没有！”王恒之矢口否认，“是那个作者，是他，是他跟魔鬼做了交易，跟我没关系！”

“作者？”我不禁想起了林淳说，我正追着的那部长篇灵异故事，是他们周刊的特约作者，但那个作者只跟主编联系，难道他说的是他吗？

我掏出手机来，找出那个长篇故事最后更新的一章，念了几句，“有时候，成魔成佛，都在一念间。衡志知道，这一关，他是躲不过了。”

王恒之，衡志，难不成，这故事在隐喻现实？

“你手臂的图章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每个月月初，那作者会交两万字的稿子，可这个月没交，我用尽了各种办法联系他，最后才打听到，他死了。”

死了？这走向，似乎有些不对啊。作者死了，他怕什么？

他浅淡的眸子咕噜噜转了一圈，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他家里给我寄了个包裹，里面什么都没有。从那以后我身上就多了这东西。”

他指了指自己手臂，接着道：“我怀疑，是那作者的鬼魂缠上了我！”

那倒不至于，平时普通鬼怪再大胆，也不可能找上我的门，可昨晚，那邪祟分明跟他到了我家，还试图闯进来。除非，那东西道行更深，或者跟他有什么血海深仇。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也要找你？”我不解。

王恒之紧张地说道，“因为，因为这个长篇在我们杂志，是用我的笔名发的。他觉得是我用了他的稿子，还抢了他的名气，这才心生怨恨。”

我又瞄了眼他胳膊上的黑色的花纹图章，心里有些疑问并未开解。

比如，这图章是怎么来的，即便是被邪祟东西缠上，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图章。而这图章出现，往往代表着契约。

又或许，是那个作者和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做了交易，他猝死后，契约自动转移到了另外的人身上。可诱因是什么？

他没再多说，我也不便再问，只是下楼画了一道符给他，“这个你拿好，记住要贴身带着，这样邪祟之物便不敢近你的身。但你胳膊上的契约图章，一时半会儿怕是解不了，容我想想。”

王恒之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谢谢刘先生，谢谢，可我现在不敢回家，怕那邪祟在我家里作怪，您能不能……”

我抬腕看了下时间，倒也差不多，便松口答应了，“走吧，我陪你去一趟。”

……

王恒之的家，与我想象中似乎有些不同。一般来说，做到主编这样的职位，家里多少应该有点读书人的气息，可一进门，目之所及处，全是供台。

“你这？”我指着他桌上一个所谓狐仙的供台，通体铜制，顶端压着一方红布。

“这是祖上一直供奉的，我也不敢随意停了，所以一直按照祖上的习惯，好好地供奉着。”

“那这个呢？”又走两步，看到另一个蛇形的供台。

“这是我奶奶在世时请的蛇仙。”

光我所看见的大小供台，不下十来个，比我家里的还多呢。

我算是知道这家伙怎么当上的主编，先不说这些供奉有没有用，光这相信鬼神和灵异事件的态度，就已经比普通人虔诚了，要知道，他做的是灵异类的杂志，如果不信这些，又怎么能写的出好的文章和故事呢。

但不得不说，这家里乌烟瘴气，而他所供奉的这些灵物本没坏处，只是哪有全部供上的？别说安家护院了，这些灵物自己不打起来，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最主要是，人的信仰一旦杂乱，心也容易涣散，万一走火入魔的话，很容易走上歧途。

我长叹口气，指了指他客厅里所供奉的那些，“你所供奉的那些东西，跟我不和，如若需要我做法，先得将这些请出去。”

“可这些……”

“不然，就把我请出去。”我从不勉强别人，可我也不是吓唬他。

民间所谓的胡黄白柳灰五大仙，虽说有很多人供奉，但大多数人家里可能供奉一个两个，也就差不多了。他倒好，将这么多灵物全部请了回来，杂乱无章，这样，也是不仅起不到效果，还是对五大仙的不敬。

“我……”王恒之为难了很久，最后心一横，“好，我马上请出去，不过还得请您帮忙送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