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中生有飞来石

日落月升，自有顽星点缀。

待到村民散去之后，安隅酒楼归于平静。桃源乡中本来是没有酒楼的。

按理来说，这等穷乡僻壤处，也不需要酒楼，可它偏又真真的在那儿。

月光清冷，凉意袭人，不远处溪水哗啦作响，凡俗尽去后的酒楼，多了几分孤高。

“轻溪蛙鸣，宁静致远。区区贫瘠之地，却也有几分味道。”

酒楼不高，算上阁楼也不过是三层而已。说书先生站在攒尖顶上，背手而立，在月光的照映下，恍若仙人。

望着高悬于夜空之上的月盘，他轻声感慨道：“师弟啊，看来你还是没有放下啊。人道渺渺，仙道莽莽，这么些年了，难道还看不开吗？”

说书先生这话来的很是突兀，楼顶上分明就他一个人，难道是在自言自语吗？

话音方落，“吱呀~”阁楼处传来一声轻响，原本紧闭的窗户已经被人从内向外推开，紧跟着一个身影便已出现窗口。只见这身影双脚一蹬，费力的攀上窗口，往外爬去。

竟是一矮胖老者。

矮胖老者这身形着实不便，显得很是费力，花了好大力气这才爬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找了处地方坐下，矮胖老者这才气喘吁吁的朝着说书先生不满说道。

“我说师兄啊~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那个不负责任的老鬼了吗？你都知道的，什么渺渺茫茫的，师弟我其实都无所谓。但是狗日的老鬼只是随便说了句天命，就毫不犹豫的把我打发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待就是他妈的六十年！”

“一个人有几个六十年？我们当初千辛万苦拜入师门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求个长生吗！现在倒好，妈的被一道指令骗了这么多年，我这前脚都已经跨进棺材板了，还求个狗屁的长生啊！”

话匣子一旦打开，矮胖老者像个妇人般，一股脑的便将心中幽怨尽数倾倒在了自家师兄身上。一口气连讥带讽的足足咒骂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勉强止住。

师兄？这矮胖老者口中的师兄，莫不是眼前这说书先生？！

矮胖老者恨恨的揉了揉自己红通通的酒糟鼻，这才闷哼几声，停罢了话语。只见他左手向前一伸，顿时手中多出一坛美酒，咕咚咕咚大口畅饮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右手亦是向前一探，竟又凭空多出一坛酒来！手间稍一用力，酒坛就朝着说书先生脸上抛去，似要将他砸个满怀。

虚空摄物？光是这一手，这看似臃肿普通的矮胖老者，就绝对常人！

听了矮胖老者的抱怨，又见着酒坛迎面飞来，说书先生非但没有恼怒，反倒只觉得心头一暖，老脸上浮现一缕笑意。

旋即左手捏了个剑指，凌空虚点，原本飞掠过来的酒坛便已顿在空中，像是被施了什么法术，一动不动。随着剑指一收一放，一道水箭立时破坛激射出，一股脑的朝着说书先生口中缓缓流入，酒香四溢。

“色泽碧青，香味清甜，口感甘醇，柔中带刚，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啊！师弟这酿酒的本事可是愈发了不得了。市场上的那些所谓酿酒大师的本事，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哼！”矮胖老者闻言，心中暗爽，眉宇间阴郁之气尽去，却是又碍于面子，这才装作毫不在意冷哼一声道：“我这一坛珍露酒，乃是取自清晨第一缕晨露精心酿制，师兄怎么能将我这美酒佳酿跟外边的那帮子俗人相提并论！”

说书先生闻言，不由地发出一声轻笑。自己这师弟也算是个奇葩，一心想着求道长生，却又不愿沾染红尘俗气。虽然口口声声说是被师傅的一纸调令困在此地，其实又何尝不是他想要远离凡俗呢？

正所谓“财侣道法”缺一不可，乃是修行界的铁则，师弟还是这般执拗。

“好了师弟，你这牢骚也发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归正题了？”

收起了心中杂念，说书先生一改轻松模样，脸上神色肃穆，转头看着矮胖老者问道。

“来到这桃源乡六十载，师弟可曾寻觅到师傅所说的天命之子？”

“天命之子？我呸！”

矮胖老者闻言，不禁大怒。

“天命之子，天命之子！去你妈的天命之子！”

“师兄真个就觉得桃源乡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孕育出良才美玉来？再者，什么玩意儿叫做天命之子？难不成是人间的帝王，还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跟你说，老子不信这一套！”

“说的什么混账话！还是这般不正经！”

对于自己师弟的这幅皮懒模样，说书先生显得很是无奈，故作正经，厉声斥责。

“天命之子，乃是师傅他老人家奉了那里的旨意，必须尽全力搜寻的！”

“六大门派的人，尚且全力支持这事，值得他们一夜之间将消息传遍的事情，我们绝对不能轻慢对待！”

“似我们这般渺小，微不足道的存在，又拿什么去质疑这一切？”

“师弟以后切记不得妄言，免得惹祸上身，殃及山门！”

说话间，只见说书先生伸手朝上悄悄指了指，动作之细微，要不是矮胖老者离的近，旁人根本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唉！”矮胖老者见此，不由得低头长叹。自己在这穷乡僻壤待了这么多年，目的不就是找到这位所谓的天命之子吗。

“没有~这狗屁地方虽然民风淳朴，不似外界这般尔虞我诈，但别说是天命之子了，哪怕只是资质根基稍好些的苗子，我都找不出来啊！”

听得自家师兄的话，矮胖老者埋怨归埋怨，眼下这局势还是拎的分明的，当即应声回道。

“唔……今日酒楼之内，那个唤作怪诞儿的小娃，是个什么来历？师弟你可知晓？”虽然早就猜到了是这样的结果，但说书先生还是不愿轻易放弃，沉吟片刻，开口再次问道。

“哦？原来师兄你也注意到那小鬼了？”矮胖老者闻言一愣，随即挥了挥手，满不在意。

“那个小鬼倒是有点意思，但也仅限于此了。我注意了他很久，但是他骨骼平庸，资质也只能算是一般，与你我师兄弟两人相比尚且不如，跟那天命之子只怕八竿子扯不上半点关系的。”

“除非……”似是想起了什么，矮胖老者变得有些面色古怪。

听到矮胖老者竟拿两人的资质来跟那怪诞儿对比，说书先生也不禁老脸微红，羞愤不已。

在这修行界内，两人的资质几乎可以说是垫底的存在了。当年要不是两人走了狗屎运，赶上了门派扩招，再加上自己宗族又使了不少银钱，恐怕这修行界内就没他们这两号人了。

“除非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听到矮胖老者似有后话，说书先生也是赶忙趁机下坡，臭着个脸不爽道。

“嘿嘿！”矮胖老者见状，发出几声怪笑，却不料差点引来一顿暴打，一个闪躲连忙解释。

“根据那老姚头那老小子……哦，就是这桃源乡的村长所说。这小鬼是个弃婴，孤零零一人从这河上游顺水漂来的。只是，这小鬼出现的同一天，这桃源乡内倒是发生了两桩怪事。”

“这第一件嘛，是在后山上凭空多出了块石头。我曾反复探查了多次，这石头除了比寻常石头牢固了些之外，却是没有发现其余不妥之处。”矮胖老者说到这里不由顿了顿，似是接下来的话有些令他羞于启齿。

“这第二件事嘛……说出来也不怕师兄你笑话。这小鬼出现的前一晚，也就是石头凭空出现之前，我竟然……真的睡着了。对于外界毫无防备，就算那晚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我也一无所知了。”

说到这里，矮胖老者尴尬一笑。想必自己也觉得羞愧，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是变得如同蚊子叫一般，轻不可闻。

“什么！你……”说书先生闻言，不由一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两人皆是修行之人，都有修为在身。一般来说，修行之人，除非是修行到了最紧要关头，否则脑海之中预留的灵觉，也都是始终保持着对外界的警惕。

修行一事，本就不易，出门在外，若是连这点防范意识都没有，怕是早就被人给暗中做掉了。

想到这里，说书先生不由地往了矮胖老者一眼，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