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怪诞儿，苦着个脸干甚啊？”

就在桃源乡的老少爷们相互扯蛋，肆意品评着说书先生方才讲述的这一神话故事的时候，一道伛偻瘦小的身影从不远处慢慢悠悠走来。

随着话音落下之时，已是慢悠悠走到小娃子身前站定。

小娃子闻言，立时将心中万千思绪止住，轻叹一声，站起身来。

只见他先是将手举过头顶，做了个抱拳的手势，朝着老人深深鞠上一躬，这才开口回答道。

“怪诞儿，见过村长爷爷。”

小娃子顿了顿，旋即再道：“怪诞儿刚才是在想，什么是仙、什么是魔？他们跟我们人族又有什么不同？怪诞儿从没见过这些神仙妖怪，今天听着了，自然是好奇的很。”

原来这小娃子竟然叫做“怪诞儿”，小小桃源乡果然是有趣的紧呐。

一旁的说书先生将手中酒壶轻轻放下，心中忍不住念叨一嘴。

刚才小娃子的这一番举动，谦逊有礼，与这穷乡僻壤的桃源乡显得愈发格格不入。旁人倒是司空见惯了，但说书老头的心思却是不禁活络了起来。

被唤作村长的老头，耄耋年岁，白发稀疏，身形伛偻瘦小。但独观其面容，却是红润光洁，不见一丝皱纹，活似那话中的福寿仙翁下凡一般，引得说书先生又是一番暗赞。

村长老头此时看到怪诞儿的举动，忽的咧嘴一笑，仅剩的半颗门牙已然暴露在空中，顿时将那仙人气韵撇得一干二净。

村长老头抽出反背在身后的手，在怪诞儿头顶轻轻抚了抚，心中却响起一声旁人无法听闻的叹息声。

活到了这把年岁，村长自认已是这桃源乡里见识最为广博的一个，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却唯独搞不懂眼前的这个小娃子。他的言行举止，实在是太过乖张，荒诞无稽。

两人相处多年，相依为命。怪诞儿虽说异于常人，今年来却是忽的变得谦逊有礼，着实令他惊喜不已，老怀欣慰。

想到这里，在这位老人浑然不知间，却是不禁想起了两人初次相遇的那个夜晚。

……

那是在6年多前，一个漆黑无月的夜晚。

桃源乡的人们向来都是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此时正直盛夏，又是深夜，村民们均已早早入睡。

姚富贵，今年已经八十有六，因为年轻时候曾被一奇货商人看中，跟着去县城里讨过生活，算是见了不少市面。等到他老年返乡后，凭着寥寥几句便将这些从未走出过山疙瘩的村民给唬的一愣一愣的，便顺理成章的当上了这桃源乡的村长。

跟往常不同，早早躺在床上的姚富贵今天却是无故失眠了。不知多少次的辗转反侧，使得无法入眠的他心里无来由的生出几分烦躁，睡意全无，干脆就起身打算到屋外走走，透透气，散散心。

然而这七八月的天，说变就变，姚富贵这才刚从自家屋前溜达出去没多远，夜空中突然狂风骤起，伴随着数道闪电争相映现，轰鸣的雷声立时滚滚而来，顷刻间已将这原本宁静的夜晚撕的七零八落。

空中雨滴飘落，旋即便是大雨倾盆。

此番变化不过只在须臾之间，姚富贵哪里来得及反应，当下就被淋了一身。等到老头回过神来，口中发出一声怪叫，手忙脚乱的朝着最近一户人家的屋檐下狼狈逃窜去。

“咳……呸！真他娘的邪门儿！”姚富贵在外讨生活期间，闲暇之余也曾听闻不少关于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神仙佛陀的异志故事，虽然不甚相信，却也难免留有念想。这来的极为突兀的天气变化，让他不禁浮想联翩。

姚富贵没发现的是，身上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淋了一身后，非但没有任何不爽，反倒将他心头滋生出的焦躁清了个干净，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

就在老头骂骂咧咧之际，漫天风雨忽的戛然而止。狂风消散，雷云匿去，仿佛有什么更为厉害的东西将要到来一般，霎时间隐遁无踪。

紧跟着，夜空的东南方向猛然浮现一片亮光，一团足有一间房屋大小的黑影裹挟着耀眼的五彩光华，顿时映入眼帘。在姚富贵惊骇的目光中，嗖的一声，划破夜空，径直朝着后山坠落而去。

“轰隆隆！”随着黑影跌落，后山顿时传来一阵震天闷响。巨响声中，地动山摇，却是诡异地没有惊动任何桃源乡内其余村民，除了姚富贵。

“这，这，这……妈呀！天上掉星星了！”

姚富贵小腿一哆嗦，牙床咯咯轻颤，足足憋了半晌，这才满脸涨红的扯着嗓子发出一道夜枭般的怪叫声。

仅是黑影掠过带起的零星余辉，便将此刻的桃源乡照耀的如同白昼。瞧的这种神异变化，姚富贵激动的浑身颤动。

他心中隐约觉得，自己今夜所见，将彻底超出自己前八十几年的所有见闻！

姚富贵内心打鼓，衡量得失。虽然对方才发生的一切不甚明了，挖空心思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索性把心一横，将这一切统统归结到神仙妖怪头上。

觉得荒唐畏怯的同时，姚富贵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阵兴奋。只见他转头朝着后山处望了望，下一秒已是毫不犹豫的撒腿便跑，欲将其探个究竟。

后山离得并不算近，往常以姚富贵的体力，想要走到这，起码也得花上半个时辰，但是今天不知为何，仅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便已经赶到了此处。

他这一路几乎可以说是真正的玩命狂奔，身上却未曾有半点气喘和不适，奇怪到了极致。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姚富贵在事后隔了好一阵子才回想起来的，现在的他可完全没有这个闲工夫来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琐碎东西。

他正瞪着双眼，满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他娘的，也太夸张了吧！”姚富贵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口中忍不住低声惊呼。

“这他娘的，莫不是神迹吧！”

什么叫做神迹，姚富贵不知道。但若是今后再有人问起，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这就是神迹！

只见离他百米处，赫然出现一个宽20余米的巨大圆坑。圆坑之中，一块巨石毅然矗立！

巨石呈青黑色，高约3米，至少需要3个壮汉才能将其团团合抱。巨石周身星辉萦绕，灿若银河！

青黑色的表皮下，似有无尽霞光隐而不发，温柔和煦，将周边百米之内照映的如同白昼。

“娘咧！原来刚才这巨大黑影，竟然是块大石头！”

姚富贵激动地喘着粗气，几缕零星散落的霞光已被顺势被带进其口鼻之中，只觉得心旷神怡，浑身充满精力。

即便普通如他这般的农夫，在这番神异环境映衬之下，也立刻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宛若仙人吐息，仙辉氤氲。

“这他娘的，肯定是神迹，没跑了！”

仅是不小心吸几口霞光，姚富贵都已经觉得自己像是成仙了一般，仿佛只需念头轻轻一转，自己便可三花聚顶，脚下仙云虚生，立时就要飞往那传说中的凌霄天庭。

姚富贵真的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双脚用力向上跳去，旋即便噗通一声跌落回原地。

举霞飞升，那便是传说中的仙人了！能够做到白日成仙这种事情的，数遍整个鸿蒙大陆，怕也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娘的，就知道没这种好事。”姚富贵伸手往地上狠狠一拍，摇头晃脑地叹息，言语之间颇有些不甘心。

就在这个时候，巨石猛的一颤，发出“轰隆”一声闷响，百米之内残余星辉顿时朝着巨石飞速聚拢过去。紧跟着原本巨石之中隐而不发的霞光，先是发出一阵炫目光华，随即猛然收缩，整个后山重新归于黑暗。

这突来的变化将老头吓的不轻，他还来不及思考发生的原委，赶忙从地上一骨碌爬起身，朝着巨石匆忙跑去。

虽然不能立刻成仙，但巨石来的突然，有这样神秘莫测，姚富贵心目中早就将它当成了宝贝。围着它左右来回绕上不知多少圈之后，他这才鼓起勇气伸手朝它摸去，想要一探究竟。

谁知，他的手才刚一碰触到巨石表面，“咔嚓”一声轻响已从巨石上传来，一道裂纹顿时出现在巨石顶部。在老头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接连又是“咯咯”几声脆响，巨石上的裂纹变得愈发的多，越聚越长。

只是几秒后，伴随着“呲……”的一声，一道白烟从狭长的裂缝中弥漫出，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原本浑然一体的巨石赫然断成两块，仿佛被人用利斧狠狠从中劈开一般。

裂缝中飘出的白烟甫一接触外界空气，就像清水扑到沸石上，“呲呲”几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姚富贵呆愕的瞧着已经裂成两半的巨石，随着白烟消弭，背后的神秘事物逐渐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啪！”

当姚富贵看清楚巨石中心的事物之后，吓的须发皆张！想也没想，甩手就给了自己一记嘴巴子，手劲十足，疼的老头一阵咧嘴。

“啊？！！这他娘的，我不是在做梦吧？真他娘的见了鬼了！”

姚富贵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已经被眼前这一幕彻底掀翻了！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一块石头，怎么就变成了个大胖娃娃！

就在姚富贵猛甩自己一嘴巴的同时，巨石中心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婴儿！

婴儿白白胖胖，粉嘟可爱，此刻半躺半靠，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这个几乎是凭空出现的婴儿很是怪异！姚富贵在瞧见他的第一时间，心头没来由的生出这个念头。

你能想象，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眼神能从迷茫变成诧异，随即直勾勾的望着你，仿佛在看一个傻逼的那种场景吗？

姚富贵被婴儿的目光盯得一阵别扭，心里不由揣测，这白胖娃娃不会真把他当真了傻逼吧？

“什么情况啊！”

这突然出现的婴儿看到眼前的老头像是得了魔怔一般傻愣在原地，心中不由响起一阵哀叹。

别人穿越过来，就算没有天赋神通，家族富可敌国，好歹也得有个正常人家来让自己有长大的机会吧！为什么一轮到自己，一睁眼就只看到这种傻老头呢！

“喂喂！老头你该不会真的是个傻子吧！”

婴儿眼珠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左右扫视，便将周边情况看了个明白。过了良久，又见姚富贵仍是那副瞠目结舌，呆愣在原地的模样，烦躁地发出咿呀咿呀的叫喊声。

婴儿越发坚信，这老头绝逼是个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