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红尘难斩

斩红尘仪式开始。

最先走入会场的是叶摩。

凡入云宗，必斩红尘。

叶摩站在祭塔前，从长袖中祭出一柄锻刀，一道清冷的寒光离袖而去，在光滑的石壁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叶摩呵斥一声，“斩！”

锻刀应声而回，不待飞刀近身，他轻身一跃，站立在刀身上。

然后，稳稳地落在祭塔之上。

叶摩闭上双眼，两手蓄力，锻刀悬在眉心，一道清流从眉间沿着锻刀涌向祭塔。

祭塔高处的石壁上水汽弥漫，渐渐地凝成一道水光，水光上云雾缭绕，锻刀飞向水面，衍射着淡淡白光。

山里的娃娃哪见过这样壮观的场面？

那些被云宗挑中的娃娃，每个都是目光如炬，静静地盯着叶摩。

祭塔之外，好奇的村民瞬间安静无声。

云宗的弟子们也是目瞪口呆。

他们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长老驱刀。

这七十年来，云宗与外界隔绝，叶摩潜心修行，很少在众弟子身前露面。

那一道云雾缭绕的水光却引来云宗弟子羡慕的眼神。

水光之上，飞沙走石，斗转星移。

叶摩双手张开，将自己犹如利剑一样，祭向空中。

水光环绕在叶摩身前，汇聚成从一片苍白而又波澜不惊的道源，锻刀直奔祭塔塔顶的云雾而去。

陈一归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摩，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白落雪自言自语，道：“云栖境，追云刀，叶摩老头，不过如此！”

叶摩落回祭塔前，对着白落雪摇了摇头，道：“你们这些娃娃，云宗虽然选中了你，但是，老天给不给你这碗饭，就得看你有没有道源。”

祭塔前很安静，被云宗挑中的娃娃，一个个走向侃侃而谈的叶摩。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叫作吕玲儿的青衣少女。

吕玲儿朝着叶摩鞠了一躬，道：“叶长老，玲儿进入云宗山门已有十年之久，半月前侥幸在祭塔之中祭得道器。虽无道源，但是根据云宗的规矩，弟子已经取得了斩红尘的资格。”

叶摩叹了口气，道：“吕玲儿，你这又是何苦呢？没有道源，如何修行？你何苦为难自己呢？”

吕玲儿没有理会，也没有在意身旁那些云宗弟子异样的眼光，她朝着祭塔祭出两只色泽如银的小铃铛，专注地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吕玲儿清楚地知道她天资愚钝，只盼望能够勤能补拙。

这十年的刻苦修炼与等待，让她有了与这个年龄极为不符的隐忍。

吕玲儿呵斥一声，“斩！”

两只小铃铛撞向祭塔上，没有一点响动。

叶摩摇了摇头，道：“吕玲儿，低等道器，没有道源，回去吧！”

吕玲儿全然没有理会，更没有在意四周的眼光，呵斥一声，“斩！”

两只小铃铛摇晃着飞离地面，然而，还没触碰到祭塔，就又落回地上。

吕玲儿面无表情，心中却早已是翻江倒海，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儿，“虽然知道怎样做都无济于事，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放弃啊！”

吕玲儿蜷缩着身子，站在祭塔之前，又一次祭出小铃铛。

一位十三四岁的小伙子盯着还在挣扎的吕玲儿，觉得眼睛有些酸楚。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向身旁同来的女孩说道：“好无聊啊。没道源学别人修什么仙？低等道器也就只能在江湖上买弄一下，忽悠别人算个命、驱个鬼。斩红尘？我听别人说没有道源，是斩不了红尘的。除非，她堕落为间！”

“你懂什么？”

同来的女孩拍打了一下小孩子的肩膀，说道：“云宗乃是一方大派，断然不允许她堕落为间。”

那小伙子不依不饶道：“可是，她又一心想要修行……人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她如果认了这个理儿还好点。然而，她执念太深，命里没有道源，自然不能正儿八经地修行。我听爷爷说过，一个人一旦拥有了祭器……”

那女孩忽然捂住小伙子的嘴巴，骂了句，“胡说八道！”

……

人群异常安静。

随着时间的流失，交头接耳变成了沉默。

谁谁家的孩子无法开辟道源，祭塔将其收入其中，成为祭奴。

谁谁家的孩子从祭塔之中，获得祭器，道源深厚，斩断红尘。

谁谁家的孩子无法开辟道源，祭塔毫无反应。

……

一片死寂里，吕玲儿依然保持着平静，以难以想象的坚毅反复地祭塔。

陈一归望着吕玲儿，忽然心中有了底气，想要上去试一试。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像吕玲儿这样坚毅的人，在云宗眼中为什么就分文不值呢？

陈一归来到了祭塔前。

云宗弟子中响起一些惊呼。

沉默地人群抬起头来，目光随着陈一归的步伐慢慢移动。

吕玲儿站起身来，欲哭无泪，她看了一眼陈一归，发现陈一归也在看她，就友好地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

陈一归从她面前而过时，她只有短短两句话，准确地说只是重复了一句话，“为什么我不是天生道种？为什么我不是天生道种？”

祭塔之上，云宗戒律堂党主睁开了眼睛，向下望去。

云宗弟子对陈一归表示出十分的艳羡以及期待，或者说好奇。

嘈杂的人群中白落雪望着陈一归消失在视野中，才转身离去，自言自语道：“天地为间，道为我斩。陈十六，再见了！”

陈一归是天生道种，云宗自然是十分重视，像这种不世出的天才，云宗如果能够收入囊中，传授秘术，必然会成为不可忽视的中流砥柱，将来也会让云哲国其他门派嫉妒。

叶摩看是陈一归来了，笑了笑，道：“陈一归，你不要紧张，一切有我。”

陈一归呵斥一声，“刀来！”

云端之上的锻刀似乎并不为所动。

陈一归有些紧张了，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白落雪。他忽然有了一点小心思，他怕白落雪看到这一幕。他可是天生道种呐，这把测试用的锻刀，怎么可能不会感受到他的道源？

可是他娘的，这锻刀就他娘的没有一丁点动作。

陈一归又呵斥一声，“刀来！”

他期待着云端会想起飞刀穿空的声音，却仍旧没有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