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从未料到,她那极致简单的二十九岁生日,会以如此突兀而怪诞的方式结束。
滨城秋日夜雨后的清晨雾蒙蒙的,若有若无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大床上凌乱的枕被间散落着一袭漆黑柔软的发丝,窗外的凉风一吹,发丝随着雪白的窗帘飞扬起几缕,而后忽的一下,被一张有些苍白的脸压在了枕头上。
漆黑的眼睛睁开,是和发丝一样的黑色,眼眸里雾蒙蒙的,映着金黄色的天花板。
许长安仍然陷在一场春梦中难以自拔。梦里那压在她身上的躯体如同她看过的每一部美国大片中的男主角一样,精干、结实,十足的性感,只是男人的脸一直模糊不清,似曾相识,却分明陌生。
“许小姐,你醒了?”
一把略显低哑的声音传来,许长安被惊得心头咯噔一下,眼前习惯性的一黑,春梦散去,瞬间情形。
她觉得浑身头疼,头疼,腰疼,两条腿也……
许长安猛地坐起来,被单滑落,她在面前那裹着浴袍一副好整以暇看热闹的男人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看到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女子,正一脸惊恐的望着他。
“许小姐,早安。”
盛楠笑了笑,温润的嘴唇微微扬起,显得异常温柔俊朗。
但他的笑容于许长安来说,无异于撒旦之笑,深深的意味着‘生不如死’这四个字。
五年前许长安进入盛世集团不足三个月,董事长盛海龙就因行贿罪入狱,两年间逐渐被查出诸如参与金融机构挪用款项等各种罪名,半个月前案件终于审理结束,盛海龙被判终生监禁,顿时盛家暗潮汹涌,盛世集团高层动荡不安。
许长安所在的盛华只是盛世的一间小分公司,原本也算是自给自足,安稳度日。偏偏她的老总杨一鸣是借助盛海龙养在家外那位夫人的关系才坐上总经理位子的,如今盛家眼看要落在盛海龙正妻的手里,杨一鸣开始惴惴不安。
昨天许长安下班后,杨一鸣突然要她陪他参加饭局,许长安到了后才知道,这场在五星级酒店花了上万块的饭局,竟是董事长的侄子盛楠的生日宴!
这盛楠是盛世集团里出了名的花花大少,但凡是个女人,就逃不出他的祸害,许长安从进入公司起就听他的传闻,五年来不知听了多少,却没料到,有一天她也会被送到盛楠的床上,成为一场新的流言蜚语的女主角!
许长安抚了抚心脏,很沉,很痛,尤其是想起半个月后她即将举办的婚礼,她就恨不得跳起来,撕烂盛楠的那张脸!
但她偏偏不能。
她在盛华五年,一周前她才刚刚接到集团通知,她被任命为集团人事部副总,年薪将近二十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二十万的年薪太重要了。
“盛总。”许长安咬了咬牙,缓缓闭上眼睛,慢慢得道,“今天的事情我会……我会当做没有发生,也请盛总你,忘记!”
“许小姐……”盛楠轻轻一嗤,唇角扬了扬,笑的一脸玩世不恭,“抱歉,如果我理解的没错,你的意思是……你睡了我,却不准备对我负责了?”
他修长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那表情突然变得异常无辜、泫然欲泣,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什么?”许长安懵了,脱口而出。
盛楠悲痛的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用哽咽的声音道,“昨天晚上,你以极其残忍、粗暴、简单的方式扒掉我的衣服,把我推到床上,然后……”盛楠皱着眉,简直说不下去,“然后,你强暴了我,但是就在刚刚,你居然让我忘了那件事?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没有责任感的女人!”
他抬起手,直挺挺的指着许长安,俊朗的脸上是深深控诉的表情,若是不知实情,恐怕真的会以为许长安对他做了什么非人道的事情,但……
但事实是,她,她真的只不过是把他推倒在床上,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许长安细细想来,好像仍然是以盛楠为主导的。
比如,他在她耳边说,“许长安你这个小妖精,我要把你揉成团,拆成碎片!”
“许长安,不是这里,这里……对,抓住……”
啪!空气中一声脆响,许长安猛地回过神,只觉得脸和身体都燥热不安,盛楠两只细白的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而后露出他那张比女人还干净的脸,悲痛的表情无影无踪,如今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
“怎么脸红了?是不是想起什么?比如,昨天晚上……”
“停!”许长安及时举起手,阻止了盛楠继续说下去,她揉了揉额头,同时用被单把身体又裹了裹,才终于平静了些。
头疼的厉害,显然她昨夜宿醉,如果她的记忆没错,她也的确是……比较主动的和盛楠发生了关系,但绝对,绝对没有对他用强的!何况以他那种身材,就算她想用,怕是也没能力。
可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居然是,她想逃,盛楠不允许。
盛楠的名字在整个滨城都是头版头条经常出现的新闻,内容无非睡了哪个女人之后不负责,有了私生子丢在外面之类,具体如何许长安不清楚也不关心,但她知道,如果她和盛楠扯上这层关系,她好不容易等来的爱情、婚姻、事业,都将彻底结束。
许长安自认是个理智的女人,丢了女人的第一次很痛苦,但不能因为这一次痛苦,就把后半生都搭进去。
“盛先生,麻烦您后转出门,负责的事情,请等我穿好衣服再说,好吗?”她扶着额头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轻声道。
盛楠愣了下,点点头,竟沉默的转身离开了卧房。
关门的一刹那,雪白的窗帘被风带着飘起来,抚过许长安的脸,带着一抹湿润,重重的落了下去。
她没立刻穿衣服,而是抱着自己,慢慢把头埋进了被单里。她想哭,想像个孩子般因为疼痛而哭泣,但她立刻搬了块坚硬冰冷的石头挡在胸口,把泪阻隔起来,变成了胃里的一团酸水。
昨天,是她二十九岁的生日,她原本准备对顾伟说,“我二十九岁了,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