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8 事故 下

光很微弱，岑牧开启红外视觉，周围环境一览无余。

遍地流淌着深绿色黏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水，污水里浸泡了很多东西，食品包装袋、塑料餐盒、破烂衣物、动物尸体、甚至是一截泡得浮肿的大腿，触目惊心！

谁说能视是一种幸福呢？！

弯弯曲曲的管道纵横交错，密如蛛丝，上上下下不知道分了多少层空间，再加上蓄水池的阻隔，整个地下水道就是一个三维立体迷宫，潮湿，污秽，臭气熏天，待上一刻都是一种煎熬！

其实，罗宋城的地下水道系统原本还算比较规范的，岑牧一路上发现不少电脑控制的半自动化的净化装置，甚至还找到一些监控仪，只是由于年代久远，再加上失去能源供应，变成一堆废铁。

经过一场狂奔，饶是岑牧记忆力惊人，在地下水道空间也失去了方向感，只得跟着这个皮猴一般的小男孩，见缝插针，也不知道这男孩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是怎么辨别方向的！

跟着男孩上跳下窜，岑牧早已全身湿透，在下水道系统中，连空气都异常凝滞，再加上难以忍受的作呕的味道，这感觉让人非常难受，小果趴在岑牧的背上，一动不动，不管怎么颠簸，都不吭声，仿佛背着一团死物，要不是感觉到贴着背部的那块还有些温度，岑牧早把小果放下来检查一番。

胸前火热，手脚冰凉，逐渐微弱的气息，岑牧心里一紧，这不是个好症状！可眼下没时间，也没地方让岑牧来检查小果的伤势。

十二个小时没有进食，也没有饮水，被梅德弄伤，接着跟着自己连夜逃亡，然后莫名遭遇一场惊险至极的爆炸，还得像老鼠一样，在污秽的地下水道摸索……

一个晚上的折腾连岑牧都觉得有些体力不支，妄论小果这个不过五岁的小女孩。岑牧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充足的热水，最好还有热乎乎的晚餐。

“还多远？”岑牧低声问道。

小男孩被这突兀的一问惊到了，迟疑片刻，发出个声音：“快了！”这小男孩看上去不过七八岁，倒是开始变音了。

慢慢的，路开始往上，空气逐渐干燥起来，难闻的味道也越来越淡，拐进一个被堵死的管道，三人走到尽头，小男孩在黑暗中摸索几下，在其中某个地方连续敲几下，时缓时疾。

约莫敲了2分钟，终于，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

“谁？”从管道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石叔！是我！快放绳梯！我们被人追！”

“我们？哪来的我们？！”

“石叔，放我们进去再说！”

很快管道缝里的声音销声匿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算什么？能进还是不能进？

岑牧看着这男孩，他倒是一脸淡然，身后的追兵早被甩掉了，地下水道浓郁的臭气和诸多潜藏生物的活动轨迹足以掩盖他们的踪迹，他只是被岑牧一双火目盯着，显得很不自在。

“你……看得见？”男孩试探性问道。

“嗯。”

“红外视觉，一阶能力啊！”男孩轻叹一声。

“那你呢？”

“我从小在这长大，有标记的，只是你没注意罢了。”

沉默……

“我叫King，你可以叫我金，或者金猴子。”

“我叫岑牧，我妹妹受伤了，需要在你家住一个晚上，明天就走！”

金露出犹豫的表情，道：“我是没问题的，不过得让石叔的同意。”

“石叔是谁？”

男孩没来得及回答，头顶上传来一阵噶嚓噶嚓的机括声，岑牧原以为管道壁有暗门，却没想到入口位于管道上方，接着，听到砰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在管道顶部，一只手伸下来……

“我就是石叔！”

对面站着一个光头男人，一个带着西方人特质的男人，高挺的鼻子，淡蓝色的眼睛，粗犷的络腮胡，还有膨胀的胸肌和夸张的臂围，一切的一切表明，这是一个非常强壮的男人！

他拿着一柄枪，一柄长步枪，外型狰狞而张扬，高倍瞄准镜架在修长的枪筒上，显得格外大气，没错！是枪筒！说枪筒并不过分，用目光粗略的衡量，至少18毫米口径，难以想象它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对于枪，岑牧小有一些研究，这柄枪应该是是阿玛莱特RF3000，有效伤害距离1500米，远程狙击枪，一般挑选这类枪做武器的人大多性子坚韧沉稳，拥有较缜密的思维，而从他握枪的姿势可以看出，这枪并不是一个摆设。

石叔一行人没有把岑牧带进去，而是将他堵在管道滑轮梯的入口处，从目前能够看到的景观，可以确定这是一个隐匿的居民点，易守难攻，这个管道滑轮梯很可能是与外界唯一的接口，而且岑牧还捕捉到另外一条讯息——他并不受欢迎！

金早被石叔的同伴带了进去，一路发生了比较激烈的争吵，他们使用一种较生僻的方言，那是旧时代川谱与湘北某个偏远地区的方言的结合体，岑牧捕捉到一些只字片语：“方脑壳”、“哈戳戳”！

岑牧轻轻将小果挪到身前，这个小姑娘又瘦又轻，攒缩在岑牧怀里，像只淋了冻雨的雏鸟，岑牧抚了下小果的脸蛋，她在冒汗，虚汗，脸颊有些微烫，岑牧抬头道：“我妹妹受伤了，我需要一些热水，一个安全的地方，只住一夜！我可以用东西来交换！”意识到自己并不受欢迎，岑牧非常直观而简洁地表达出自己的意向，不谈感情，只谈利益。

“年青人，我们不缺东西，赶紧走吧，这里不欢迎你！”石叔拉动枪栓，咔嚓的声响充满一种暴力美感，这个响声替他说完下面的话——如果不配合，这男人并不介意炸开他的脑袋瓜子。

“我有钱！一万比索！一个晚上一万比索！”岑牧抛出一个巨大的诱惑，一万比索在荒野足够让一个三口之家无忧无虑生活半年的时间，如果足够节省，甚至能够生活一年。岑牧不光有一万比索，还有103联邦盾，这些钱至少可以换取十万比索，不过岑牧知道这时候并不是开价越高越好。

“我们不需要钱！你走吧！”石叔皱皱眉头，声音显得愈发冰冷。

“我有吃的，腌制的兽肉，玉米棒，压缩饼干，大量！”岑牧竖起食指，继续道，“只需要住一个晚上！一个晚上之后！这些都是你们的！”

石叔身后的男子心动了，他咽口唾液，悄悄用手肘碰了碰石叔，而岑牧假装没有看到他们的小动作。

“走吧！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石叔的音量提高了一倍，他举起枪，枪口对准岑牧的一刹那，岑牧感觉到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罩住一般，身体沉重了几分，连呼吸都有些凝滞。

见鬼！这是异能？！又是一个异能者！！还是一个进攻性的异能者，岑牧的心情瞬间跌落到最低谷，这可不是他的红外视觉所能匹配的异能，基本上可以认定武力已经没办法解决问题了。

这是重力增幅？！还是精神力战法？！两者都属于进攻辅助型异能，前者属于格斗系，后者属于精神系，两者在初级阶段的表现效果非常相似！只有到后期，才会体现出差别，重力增幅会给对手施加几倍的重力效应，消耗对手的体能，降低移动速度；而精神力战法会逐渐引申为精神层面的攻击，让对手产生幻觉，甚至直接攻击对手的大脑，使其失去抵抗力。不论是哪种异能，都很有前途，算是比较罕见的异能。

强大！非常强大的男人！

这是岑牧见过的，除阿铭之外，最难对付的男人。当然，就在今晚，岑牧自己的异能也觉醒了，辅助系异能，一阶视觉能力，红外视觉——拥有夜视能力，附加属性：一定程度上提高神经反射弧的兴奋度。

如果就这么走了，小果怎么办？被流民武装抓到了怎么办？被邱老的人找到了怎么办？要不要拼一拼？

岑牧的头脑飞速转动，他在模拟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斗：搜索周围的地形，将所有的有利因素考虑进来，把自己具备的所有能力发挥到极致，尤其是综合战术安排，精确定位，战局模拟推演到第N个步骤，模拟出N种突发状况……

岑牧得到一个结论，自己击杀眼前三个男人中的两个有15%的概率，击杀石叔的可能性也许有3%，自己重伤的概率是100%，死亡的概率是90%，在石叔的能力面前，在这样一个被逼到角落的处境下，岑牧找不到任何规避伤害的办法。

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