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心

房间没有开灯。

窗外的余光照在他的脸上。

额头上的伤疤让本来清秀的脸变得成熟刚毅，他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烈酒如火，窜入喉咙，仿佛一道灼烧的伤口，让人隐隐作痛。

桌子面前的文件零零散散的，上面的数字和标注是父亲写的，最后组合成一个真相，其实是一个他早已经论证过，但是却没人相信的真相。不，至少有一个人相信过，那就是陪他一起寻找真相的女朋友，郑晓婷。

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李俊雪和她的同学利用暑假应聘到了万银投资有限公司做客服。万银投资公司涉及的业务范围很多，大部分都和金融有关系，其中有一项业务专门针对大学生的贷款业务。本以为是方便同学的业务，没想到这个贷款后期出现的问题让李俊雪他们陷入到了被动中。因为有几个贷款业务是李俊雪介绍的，所以出问题后，李俊雪便去找经理理论。最后经理给她说了一个办法，她将那几个同学的利息担下，公司便不再追究。本以为事情就此过去了，但是等到李俊雪想要离开公司的时候，却发现她因为帮助那几个同学，导致自己成了公司的受贷人，不但工资全部抵了债务，好倒欠公司五千块钱。

五千块钱，对于李俊雪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这五千块钱已经连本带利变成了三万块，并且根据公司的规定，如果她再还不上钱，先前公司给她拍的裸照就会被发出来。所以，无奈之下，她只好接受了公司给她提出的办法，去公司介绍的合作方那里进行陪酒。

事情就像邱大志说的一样，李俊雪被带到了包房，然后从最开始不情愿，到最后被迫留下来。

根据李俊雪的同学所说，李俊雪是天亮后回去的，然后独自一人在卫生间呆了半个小时，然后拉开窗户跳了下去。

警察之所以对李俊雪的案子没有证据，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李俊雪是回到宿舍后跳楼而死，对于她之前在金顶会所的遭遇并没有直接联系，第二，在李俊雪的体内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所以对于李俊雪是因为在金顶会所受到侮辱导致自杀的事实并不成立。

事实上，警察对于李俊雪的案子调查情况漏洞百出，并且很多最简单的地方都没有核查。当然，这其中是有原因的，比如法医在对李俊雪的尸体进行勘察，没有发现体内有问题，原因可能应该是在李俊雪回来后已经做了清洗，所以对于金顶会所进行调查，包括他们的监控，但是这些调查结果都是粗略大概的，没有进一步调查。

至于李俊雪跳楼前的异常情况，她的舍友也没有说太多，这样的情况显然不太正常，但是警察也没有深入调查。

面对李俊雪跳楼的疑点，霍子安和文正他们很快便找到一些被隐藏的真相，其中邱大志就是他们打开真相的缺口。因为邱大志的证词确定了李俊雪是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过去陪酒的，而她陪酒的对象身份也不是普通人，他是安城第二建筑公司的总经理肖博，也是万金集团的最大业务合作对象。

因为无法直接对肖博进行调查，所以霍子安让文正借助经侦队对肖博进行调查，侧面了解到万金集团的人为了受贿肖博，除了给他金钱外，还帮他找了一些女人，其中就有李俊雪。但是对于李俊雪的事情，肖博并没有说太多，并且在第二天就被人保释。等到霍子安他们想要再次去找肖博的时候，肖博已经离开了安城，不知所踪。

虽然根据他们掌握的李俊雪跳楼的真相已经可以提起诉讼，但是因为还没有确切的直接证据，所以根本无法保证案子一定能胜诉。再加上所有和案子有关的人要么是沉默不语，要不是离开安城，导致他们虽然知道了真相，但是却没有证据，无法继续。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紧，他们对于案子线索的查找却还是没有进展，直到文正忽然找到了他们，欣喜地告诉了他们一件事，他找到了那天晚上金顶会所删除的监控视频了。只要邱大志的口供可以确定，那么加上监控视频就可以确定李俊雪的死和那天晚上她在金顶会所的遭遇有着直接关系。

因为要拿到监控视频还需要流程，所以文正当时并没有拿到视频的原件，但是他已经看过视频内容了，并且可以保证在开庭前以警方的证据出席法庭。

所以，霍子安相信，李俊雪的案子万无一失，除了他对案子线索的调查，最主要的是他对文正和郑晓婷的信任。

于是，带着李俊芳和他父亲的希望，霍子安按照程序，在全员大会上提出了对李俊雪案子的重新诉讼。

霍子安知道，当他提出要对李俊雪的案子重新诉讼后会面临什么，除了领导和同事的压力，更多的是社会上的压力。因为他们要告的人是万银投资有限公司的法人，也是万金集团董事长的独子万天龙，同时，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也是霍子安的大学同学。

面对万金集团这个庞大的对手，不但霍子安所有的朋友同学，社会各种舆论铺天盖地而来，媒体还挖出了霍子安在大学的时候和万天龙的过往交情，甚至还编造了一个霍子安是为了报复万天龙才故意帮李俊雪翻案的新闻。

如此重压之下，霍子安并没有被压垮，甚至在开庭前他还找到父亲，信誓旦旦地说一定可以打赢官司。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必赢的官司，能决定胜负的是人心。父亲对他说道。

当时他还没有理解这件事情，直到法院开庭的时候，他见到了第一个让他意外的人，那就是万天龙的辩护律师竟然是他的大学导师，安城政法学院的教授，国内律师界的头部人物，许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