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罗小毛传

罗小毛外号疯狗子，在罗马村里可是个有名的混球。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在县里仅有的两家劳改所挨个住了一遍了。老话说，小时候招猫逗狗，长大了不务正业。这话应在罗小毛身上倒是贴切，他是十五岁扒墙头看村里二丫头洗澡、十六岁偷粮站库房、十七岁跟村里寡妇乱搞男女关系、十八十九岁蹲号子改造、出了监狱大门没过多久，竟然干起了拦路抢劫的营生，当然没两天他就再次被捕了…………

也许是否极泰来，自从二十岁那年因为拦路抢钱被抓到之后，在行刑的这五年之中罗大毛认识了一个改变他命运的人。。。。。

经过审判之后，罗小毛由于性质恶劣，不思悔改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发配到红星农场服役。押解他来的刑警队长对他说了一遍规章制度后，叮嘱他要好好改造后，给他解开了锁链。罗小毛在听的时候是唯唯诺诺不停的点头称是。等人一走他马上现出痞态，朝地上啐了一口，低声骂了两句，咧着嘴朝着床边走去。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他翘着二郎腿当量着周围，这一打量才发现，原来屋里西南角上，有一个人正面对着土墙盘腿坐在地上。

看到有人，他马上眼睛一眯，心思一动，就想起上回自己就是因为一开始太老实了，没少被人欺负。于是他学着当时欺负自己最狠的那个疤脸胖子的嘴脸向那人说道：“呦～怎么啦哥们儿，你这是在面壁思过呢？哈哈。”

等了一会儿，看那人对自己的话不做回应，罗小毛倒来了脾气，原本他在村里面就是个刺头王八，何况刚在号子里进修了两年，一身痞气更胜。迈步走近两步抬腿就要踹上那人一脚立个名头，免的以后挨欺负。

可内人连头都没转过来看那正踢向自己的一脚。只是手肘往后一顶，正好顶在了罗小毛的脚心，这还是隔着千层底的布鞋呢，那力道愣是把罗小毛顶的推后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上。

经过这一回交手，罗小毛算是老实了，知道眼前这人不是自己能压得住的。可他这小子心思活泛，一站稳脚跟，脑子就转了起来，想起以前听狱友说到过的江湖口，于是抱拳说道。

罗小毛：“一壶香烟往上升，三老四少坐堂中。弟子上香把祖请，迎来祖师潘钱翁。二炉香烟举在空，三老四少喜盈盈。师长迎来上边坐，弟子上香把礼行…………”

“闭嘴！你是在哪学的这套词儿，张口就敢往外喷，真是有意败坏我们青帮的脸面！。”

接着原本对墙而坐的那人突然站了起来，转身就向着自己走来。

眼看这人挽袖子就要揍自己，这可把罗小毛吓坏了，赶忙一头扑倒在地上嘴里磕磕巴巴的编起了瞎话：“大大大哥，小弟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采花忘带迷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碰到您这般英雄好汉。兄弟我家住罗马村，上有六十岁的老爸，夏天刚又死了妈，我孤身一人在世，难寻下家。我…………”

“他妈的，闭嘴！！！”

一句话出口，终于是堵住了罗小毛的碎嘴。罗小毛缓过神来，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此人竟然是个和尚！！！

五年之后罗小毛由于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等走出来时，眼中已经没有了几年前的戾气变得清澈无波。

一抬眼，就看到他爹罗大毛正双手揣在袖子里在不远处等着他了。。

罗大毛早几个月前就从村长罗长江的口中得知了儿子减刑的事。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于是今天早早就起了床，因为地方比较远，昨天还专门从村里老马家借了辆骡车，不到中午就赶到了这里。

看着儿子现在的样子，罗大毛在心里跟他以往的样子比较着，不知不觉眼泪就流了出来。

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哪怕再怎么不成器，他也不忍割舍了这份亲情。

罗小毛走到父亲面前膝盖重重的落在地上，磕了个头之后喊了声：“爹！”

自从罗小毛十岁那年他娘因为地里的活被累死之后，罗小毛就再也没叫过他爹！。因为在罗小毛心里他娘之所以会累死，都是因为自己的这个爹不务正业，整天跑集上跟算命看相的打交道，把家里的活计都压在娘的身上，所以才会被累死，从此在他的心里就恨上了这个父亲。可以说罗小毛今天走到这一步，罗大毛有着很大的责任。

罗大毛：“诶！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说着说着他已经哭出了声音。。。

三个月后的一天中午，罗大毛和往常一样，吃过午饭后他回到里屋换衣服，准备出门做活。

等走到院子里，正要向着灶屋跟刷锅的罗小毛说一声，却看到罗小毛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罗小毛：“爹，在家待了三个月，儿子也算尽孝了。明天就我妈的忌日，等给她烧完纸，我就去出家当和尚。这事我早就想好了，你不用劝我。”

这一番话听得罗大毛一时愣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罗小毛从灶屋窗台上里拿下了一块磨刀石，拿瓢舀着水蹲在地上，磨起了一把不知哪来的一把刮刀。。。。

几年之后，罗大毛还会时不时想起儿子临走时的样子。那是在他媳妇的坟前，罗小毛一身灰布长衫，光着脑子的样子，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给母亲烧完纸后他走上田埂，十步一扣头的连着朝他所在的位置磕了九个头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头的走了。他没说要去哪里当和尚，罗大毛也没有问他，既然留不住，那不知道会比知道要好。

想起儿子，他嘴里总是来回念叨着一句话：“和尚？道士？”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之后，眼前的景象回到了罗马村的村口。。。

一个小伙子正骑着车子越来越远，窝在手里的纸票已经被汗水浸透，罗大毛看着那个背影咧嘴笑了起来。

听到笑声，村头一间房子的木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老妇人透过缝隙看了看罗大毛，扫视了一圈之后她拍了拍手身边小姑娘的后背，姑娘小慧脆脆的喊了声：“爷爷，回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