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拨云见日曙光临

养心殿的沉香被夜风搅出旋涡，陆沉垂首盯着青玉砖上倒映的鎏金狻猊。

犀角佩在后颈烫得发疼，仿佛要将那块陈年旧疤重新灼开。

他听见玛瑙镇纸叩击紫檀案的脆响，混着赵公公衣摆摩擦金柱的窸窣声。

"楚氏女。"

皇帝的声音像浸过冰泉的银针，楚瑶光红裙上的银蛇佩环叮当作响。

陆沉用余光瞥见东南角屏风微动，灰袍人袖口的残缺八卦纹若隐若现，正贴着皇帝耳畔低语。

那人脖颈处蜿蜒的褐色疤痕，像极了苗疆巫蛊图谱里记载的噬心蛊虫。

"民女冤枉！"楚瑶光突然以额触地，银饰撞在青砖上迸出火星，"是那位大人让民女在陆掌案药箱藏蛊的！"她染着丹蔻的指尖猛地指向灰袍人，"他说要让太医院变成蛊虫的温床，待朝堂乱时......"

蟠龙金柱上的夜明珠突然暗了一瞬。

陆沉嗅到更浓的苦杏仁味从梁上飘落，混杂着漆盒渗出的暗绿色液体特有的腥甜。

他膝行半步刚要开口，灰袍人已经发出夜枭般的笑声。

"棋子妄图掀翻棋盘？"那人枯瘦的手指掀开兜帽，露出布满紫斑的脸，陆沉瞳孔骤缩——这分明是《毒经》记载的鸠羽症，本该在十年前绝迹的奇毒。

皇帝摩挲着玛瑙镇纸的动作顿住，赵公公皂靴碾碎的第二只蛊虫发出细微爆裂声。

灰袍人从袖中抖落半截金丝绦，陆沉看见上面暗绣的龙纹时浑身发冷，那是三日前他替太后诊脉时遗失的束发带。

"陆掌案深夜潜入司礼监档案库时，可曾想过会留下这个？"灰袍人喉咙里滚着痰音，袖中突然飞出的漆盒砰然炸开，数十只碧眼蛊虫直扑陆沉面门，"陛下明鉴，真正想扰乱朝纲的，是这位身负前朝血脉的诡医圣手啊！"

陆沉翻身滚向蟠龙柱，腰间银针匣弹开的瞬间，三根淬着鹤顶红的牛毛针已钉死领头蛊虫。

蛊虫尸体爆开的绿雾里，他看见楚瑶光袖中滑出的苗刀正悄悄转向皇帝方向。

"好个一石三鸟的毒计！"陆沉突然朗笑出声，指尖银针在烛火下折射出冷光，"先用鹤顶红混在安神香里令陛下心悸，再借楚娘子之手嫁祸太医院，最后用这伪造的龙纹绦......"他故意顿了顿，看着灰袍人脖颈疤痕突然泛起的红光，"前辈颈间的噬心蛊，每月朔日需要处子血喂养吧？"

殿外突然传来羽林卫铠甲碰撞声，灰袍人袖中八卦纹突然亮起幽蓝光芒。

陆沉趁机捏碎犀角佩，弥漫开的药香中，梁上暗绿色液体突然凝成蛛网状的丝线，将即将扑到皇帝面前的蛊虫尽数绞碎。

"放肆！"

皇帝拍案而起的瞬间，十二盏嵌在蟠龙眼里的鲛珠灯同时大亮。

陆沉被强光刺得眯起眼睛，却在光影交错间看见灰袍人袖中滑出的青铜卦盘——那上面沾着的松烟墨痕，与赵公公令牌上的如出一辙。

"陛下不妨查查司礼监的墨条。"陆沉突然抓起还在扭动的蛊虫尸体，"松烟墨混着西番莲汁液，遇金丝绦会显出青痕。"他将蛊虫按在玛瑙镇纸上，果然滋啦腾起青烟，"三日前微臣给太后请脉时，赵公公亲自磨的墨可还留着半块？"

赵公公绣着獬豸纹的衣摆突然无风自动，陆沉话音未落，灰袍人已经暴起冲向殿门。

孔雀蓝衣角在西华门阴影处一闪而逝的瞬间，陆沉听见熟悉的银铃轻响——那是谢惊鸿发间从不离身的九转同心铃。

"都给朕跪着！"

皇帝的怒喝震得鎏金狻猊炉盖嗡嗡作响，陆沉却注意到陛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正在转动。

那是先帝留下的暗号，当扳指转向虎口时，意味着......

"陆卿。"皇帝突然放缓语气，指尖拂过镇纸上蛊虫烧出的焦痕，"你方才说楚氏女的苗刀淬着见血封喉的毒？"

殿外秋风突然卷着琵琶声飘进来，陆沉数着第九个泛音，在红绡惯用的《折柳曲》调子里，嗅到了教坊司特制的胭脂香。

他俯身时借着衣袖遮掩，将藏在舌底的解毒丹咬碎，任由苦杏仁味在口腔蔓延。

"微臣验毒时发现......"陆沉话音突然中断，西南角的山水屏风轰然倒塌，露出后面暗格里正在融化的冰鉴。

半截冰鉴里冻着的，赫然是应该存放在太医院秘库的《青囊书》残卷。

灰袍人的狂笑混着蛊虫振翅声在殿内回荡："陆掌案不妨猜猜，此刻太医院药库里正在发生什么？"他枯手撕开衣襟，胸口浮现的八卦血印让陆沉浑身发冷，"当年药王谷的《禁术录》，可不止你一人看过......"

（西华门外的银杏树上，谢惊鸿雪发间的银针正在月光下泛冷光。

她指尖捏着的蛊虫突然爆开，溅出的血珠在《苗疆巫蛊录》残页上，恰好晕染出"鸠羽症"三个字。

）（接上文）

秋露混着蛊虫焦糊味钻进鼻尖时，谢惊鸿的银丝履正踏碎满地月光。

殿外羽林卫的银枪在宫墙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她雪色发梢掠过陆沉肩头，带起一阵苦艾香。

"陛下容禀。"谢惊鸿的九转同心铃坠在鎏金砖上叮当三响，正应着更漏声，"三日前太医院当值记录里，陆掌案戌时三刻尚在给贤妃娘娘施针。"她广袖翻飞间，三枚银针钉住簌簌发抖的楚瑶光裙角，"而司礼监档案库的守夜簿记载，那夜当值的正是赵公公义子。"

皇帝摩挲翡翠扳指的动作突然停滞，陆沉注意到龙案边沿凝结的蜡泪竟呈诡异的靛蓝色。

谢惊鸿素手轻扬，掌中忽现半枚玉蝉佩："此物是臣在御药房暗格所得，与赵公公腰牌上的缺口严丝合缝。"

灰袍人脖颈的噬心蛊突然剧烈蠕动，他枯爪似的五指刚要掐诀，陆沉袖中银丝已缠住其腕脉："前辈可识得这个？"他指尖晃动的双鱼玉佩在鲛珠灯下泛着幽光，正中缺角处残留着松烟墨的痕迹。

殿内霎时死寂，连蜷缩在蟠龙柱后的楚瑶光都屏住了呼吸。

陆沉腕间发力，玉佩竟与灰袍人怀中掉出的青铜卦盘严丝合扣。

卦盘中央凹陷处的墨渍，赫然与赵公公令牌上的如出一辙。

"好个移花接木！"皇帝突然冷笑，玛瑙镇纸重重砸在龙案上。

十二盏鲛珠灯同时明灭，陆沉看见赵公公绣着獬豸纹的衣摆下，竟渗出暗红色的蛊虫黏液。

灰袍人喉间突然发出非人嘶吼，周身紫斑炸开血雾。

数十只碧眼蛊虫破体而出的刹那，西华门外骤然响起《破阵乐》的琵琶急弦。

红绡的赤金步摇穿透窗棂，正钉住扑向皇帝的蛊王。

"留活口！"陆沉厉喝声中，十二道银丝自梁上垂下。

谢惊鸿雪发间的银针化作流光，精准刺入灰袍人十二正经要穴。

御林军的铁网恰在此时罩下，将爆开的蛊虫尽数笼在玄铁囚笼里。

皇帝缓缓起身，龙纹靴碾碎地砖缝隙里挣扎的蛊虫："陆卿何时发现的玉佩玄机？"

"那夜太后脉象有异，微臣查验安神香时..."陆沉话音未落，突然瞥见皇帝转动翡翠扳指的手势突变。

本该转向虎口的玉髓，此刻竟堪堪停在食指关节。

谢惊鸿突然轻咳，九转同心铃无风自动："陛下可要查验这玉佩上的苗疆血玉粉？"她指尖银针挑起的粉末遇风即燃，在龙案上烧出北斗七星状的焦痕，"此物遇麒麟血会显字——"

"够了！"皇帝突然拂袖，翡翠扳指撞在鎏金狻猊炉上发出脆响。

陆沉瞳孔骤缩，他分明看见炉盖缝隙里渗出暗绿色的蛊虫体液，与三日前贤妃药碗底的残渣如出一辙。

灰袍人在铁网中发出桀桀怪笑："陆掌案可知，当年药王谷大火那夜..."他话未说完，赵公公突然暴起，绣春刀寒光直取其咽喉。

谢惊鸿的银针后发先至，却在穿透赵公公手腕时，带出一串暗紫色血珠。

"陛下！"陆沉抢步上前，袖中金针已封住皇帝周身大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