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绝境奋起破困局

黑暗裹挟着砖石灰屑扑面而来，陆沉的后腰还残留着香案棱角的钝痛。

下坠带起的风灌进官服裂口，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药王谷解剖黑熊时，那具轰然倒下的兽尸也是这样搅起满地腐叶。

"真要折在这腌臜地界？"他咬破舌尖逼退眩晕，腰间的银质解剖刀匣突然撞上胯骨。

隔着衣料透出的微光让他瞳孔骤缩——谢惊鸿那日强塞给他的苗疆玉坠，此刻正泛着青蚨虫翅膀般的幽光。

借着这抹光亮，陆沉发现井壁并非青砖，而是某种布满蜂窝状孔洞的玄武岩。

当第五次擦过手肘的凸起物传来铁锈味时，他猛然想起《千金翼方》里记载的"蜂巢石"，这种产自苗疆的矿石会随着温度变化膨胀收缩。

"原来如此！"他反手将玉坠按在石壁上，果然看见青芒渗入孔洞。

滋啦作响的岩壁突然伸出无数钟乳石般的尖刺，陆沉顺势抓住其中一根，虎口瞬间被冰碴割出血痕——这些竟是裹着冰衣的千年石笋。

靴底触到潮湿地面时，陆沉先嗅到了熟悉的迦南香。

这味道与红绡琵琶匣里的陈香如出一辙，却混着太医院地窖特有的苦艾气息。

玉坠光芒渐盛，照亮了方圆五步内堆积如山的琉璃药瓶，每个瓶中都浮沉着婴儿拳头大的虫卵。

"林老贼竟把蛊巢筑在皇帝眼皮底下。"陆沉踢开脚边半截石碑，上面"永和十七年御制"的字样让他后背发凉。

那是先帝驾崩前三个月，钦天监曾上报"地龙吐毒"的异象。

当他用解剖刀挑开蛛网时，东墙忽有流光掠过。

三尺见方的《五毒献寿图》上，穿蟒袍的仙人正在炼制丹炉，九十九个童男童女化作青烟钻入炉眼。

陆沉凑近细看画中题跋，发现"药引"二字竟是用人血描摹的西夏文。

"陆掌案好眼力。"阴恻恻的笑声震落梁上积灰，画中仙人的玉笏板突然脱落半寸，露出后面崭新的榫卯接口。

陆沉捻了捻指尖香灰，在墙根处找到三枚嵌进砖缝的孔雀石扣——这分明是红绡跳胡旋舞时专用的腰饰。

玉坠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陆沉转头看向来时的竖井。

一滴腥臭黏液正顺着冰笋缓缓坠落，在琉璃瓶上溅出带着铁锈味的涟漪。

密室阴风骤起，陆沉指尖的孔雀石扣突然滚烫似火。

他侧身闪至琉璃药架后，正巧看见林如海的皂靴碾碎满地虫卵，淡黄色的黏液在青砖上拖出蜿蜒毒痕。

"陆掌案竟认得西夏文？"林如海枯瘦的手指划过《五毒献寿图》，蟒袍仙人的丹炉突然喷出紫烟。

三个黑衣人从梁上倒悬而下，弯刀贴着陆沉耳际掠过，削断几缕沾着冰碴的发丝。

陆沉后撤时撞翻药架，琉璃瓶碎裂声里骤然腾起绿雾。

他屏息翻滚到冰笋旁，玉坠往石壁一按，数十根冰锥轰然坠落。

有个黑衣人被钉穿脚掌，惨叫着跌入虫卵堆，转眼被苏醒的蛊虫啃成白骨。

"药王谷教你的阴毒手段？"林如海袖中抖出淬毒短剑，剑锋擦过陆沉左臂时带起一串血珠。

剧痛让陆沉眼前发黑，他踉跄着踢翻香炉，迦南香的灰烬迷了追兵的眼。

当啷！

解剖刀架住第三波攻击时已然卷刃，陆沉突然瞥见画中仙人腰间的玉葫芦——那葫芦口的纹路竟与谢惊鸿的苗银禁步一模一样。

他假意跌倒，抓起染血的冰碴甩向画轴，暗格里顿时滚出本泛黄的《永和医案》。

"林相可知先帝喉疾真相？"陆沉喘息着翻开某页血渍，二十年前某页记载着"帝咳黑血，疑中蛊毒"。

林如海瞳孔骤缩，剑招顿时乱了章法，被陆沉用玉坠反射的幽光晃了视线。

冰笋穿透丞相肩胛时，陆沉嗅到了腐骨草的腥甜——正是三年前药王谷禁地特有的毒瘴味道。

他踩住林如海抽搐的手腕，从对方怀中摸出半块虎符，花纹与红绡琵琶上的火纹严丝合缝。

养心殿的蟠龙柱还凝着晨露，陆沉踹开殿门时，十二串珍珠帘应声而断。

正在早朝的百官骇然回首，只见他官服破碎的右臂缠着染血的《五毒献寿图》，左手拎着的琉璃罐里，人面蛊虫正在啃食林如海的官印。

"陛下可认得这个？"陆沉甩出三枚孔雀石扣，骨碌碌滚到御案下方。

红绡昨日在教坊司起舞时，腰饰碰撞的脆响与此刻如出一辙。

皇帝捻着翡翠朝珠的手指骤然收紧，刚要呵斥侍卫护驾，却被陆沉接下来的话钉在原地："永和十七年的地龙毒瘴，实则是苗疆蛊虫破卵时的毒雾吧？"他抖开《永和医案》，某页夹着的冰笋碎片正冒着幽幽蓝火。

"胡言乱语！"李公公尖着嗓子扑来，被陆沉用解剖刀挑开衣襟。

老太监后颈处的人面疮赫然在目，与琉璃罐里的蛊虫头颅一模一样。

百官哗然中，陆沉忽然将玉坠按在鎏金地砖上。

青芒顺着龙纹蔓延至御座，皇帝腰间玉佩突然迸裂，露出半枚刻着西夏文的金钥——正是打开蛊虫密室的最后一道机关。

"当年太医院院使突然暴毙，陛下可知他在林相别院见过什么？"陆沉话音未落，谢惊鸿抱着药箱冲进大殿，箱中《苗疆蛊经》的残页正与《永和医案》的蛊毒记录遥相呼应。

皇帝扶着蟠龙椅缓缓起身，冠冕珠帘在惨白的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他喉结滚动似要说什么，突然盯着陆沉身后某处瞳孔放大，直挺挺栽倒在御案前。

鎏金地砖上青芒未散，皇帝栽倒时扯落的冠冕珠帘正滚落在陆沉脚边。

满殿朱紫大臣的抽气声凝成一片滞重的云，压得蟠龙柱上鎏金的螭吻都似要坠下来。

陆沉的解剖刀尖还悬着李公公衣襟上扯下的丝缕，他瞥见老太监后颈的人面疮正诡异地蠕动，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朝御座疾退三步。

果然，那团紫黑肉瘤“啵”地爆开，腥臭汁液溅在鎏金砖上竟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护……护驾！”兵部尚书王衍之的喊声带着颤，腰间玉带钩撞在蟠龙柱上碎成两截。

禁军统领宇文钊的玄铁靴却钉在原地未动，这位以冷面著称的武将此刻正死死盯着皇帝腰间碎裂的玉佩——半枚金钥在晨光中泛着妖异的红，像极了三年前他率军剿灭的西夏叛军图腾。

珠帘晃动的脆响打破死寂，皇帝扶着御案缓缓直起身，十二旒玉藻遮住他青白交加的面色，唯独拇指上翡翠扳指磕在龙纹扶手的声响越来越急。

“好个太医院掌案。”他喉间挤出的话裹着冰碴，“拿苗疆妖人的蛊虫做戏，是要效仿二十年前的巫蛊之祸么？”

陆沉反手将解剖刀插回鹿皮鞘，沾着蓝火的医案残页在他指间翻飞如蝶：“陛下可认得这个？”冰笋碎片突然爆出三尺高的焰苗，火光里竟浮现出永和十七年的太医院记档虚影，焦痕斑驳的字迹正与谢惊鸿怀中的《苗疆蛊经》残页重叠。

“妖术！”刑部侍郎突然指着殿外惊叫。

众人转头望去，但见太和殿前的青铜仙鹤香炉竟渗出黑血，六年前为镇压地龙翻身铸的镇国鼎嗡嗡震颤，鼎身铭文像是被无形的手逐个掰碎般剥落。

皇帝突然轻笑出声，腕间翡翠朝珠“啪”地扯断，碧莹莹的珠子滚过陆沉脚边的蛊虫残骸时，竟发出幼童啼哭般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