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生死一瞬决雌雄（下）

陆沉偏头避开的瞬间，三枚淬毒的银针擦着他耳畔飞过，精准钉入林如海欲抬起的左腕。

美人儿赤足点地时，腕间银铃荡开的声波竟震碎了宰相腰间鼓动的鱼袋，数不清的翡翠蛊虫尸体混着婴胎脐带簌簌落下。

谢惊鸿的冰蚕丝就在这时缠上陆沉手腕："他心脉已断，活不过..."雪发女子突然噤声，官靴碾过满地蛊虫灰烬时，绣着苗疆图腾的裙摆突然被什么扯住——林如海染血的手指正死死攥着那片银线绣成的曼陀罗。

地宫深处突然飘来龙涎香的气味。

陆沉瞳孔猛地收缩。

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每月初九进宫请脉时，养心殿鎏金博山炉里燃的就是这种掺了南海珍珠粉的御用香料。

果然，十二盏宫灯次第亮起，映出李公公绣着仙鹤补子的紫色官袍，那柄拂尘银丝上还沾着御花园的晨露。

"陛下口谕——"

老太监的唱喏声在地宫穹顶撞出回音，惊得钟乳石尖端的露珠簌簌坠落。

陆沉瞥见谢惊鸿突然将青蚨铃藏进袖口，而红绡转轴拨弦的手指正微微发抖。

宇文霜的玄铁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上映出的却不是人影，而是半张用突厥文写着"长生天"的羊皮残片。

李公公的皂靴踏过满地蛊虫，在距陆沉三步处站定："林相爷是陛下亲封的顾命大臣，陆掌案可知晓？"他说话时拂尘扫过陆沉染血的衣襟，暗藏的内劲震得金丝软甲铮然作响。

陆沉喉间泛起槐花苦味。

这老阉人袖中飘出的安神香，分明掺了太医院上月丢失的龙脑！

他余光瞥见谢惊鸿指尖银针寒光微闪，突然想起今晨替她研磨药粉时，那方松烟墨里混着的苗疆离魂草。

"微臣惶恐。"陆沉躬身作揖的瞬间，暗将解剖刀滑入袖中，"只是宰相大人方才亲口承认，三年前药王谷大火..."话未说完，他嗅到李公公腰间香囊溢出的血腥气——那里面装着的小金锁，分明是去年夭折的十九皇子满月时戴的长命锁！

李公公兰花指翘起圣旨的刹那，地宫突然陷入死寂。

陆沉听见自己血脉中流淌的金粉发出细碎摩擦声，就像那夜在太医院藏书阁翻看《毒经》时，书页间掉落的蛊虫卵壳。

"陆掌案接旨——"

老太监拖长的尾音里，陆沉看见林如海涣散的瞳孔突然聚起精光。

垂死之人枯槁的手指在地砖上划出暗红轨迹，竟是他幼时在药王谷后山见过的招魂符！

谢惊鸿的银针就在这时破空而至，却在中途被宇文霜的剑风劈成两截。

红绡突然娇笑着旋身而起："公公这圣旨好生精致，莫不是用西厂暗桩的皮..."她话音戛然而止，十三根琵琶弦齐齐绷断——李公公拂尘扫过的地面，赫然显现出用金粉绘制的二十八星宿图。

陆沉掌心的金纹突然灼痛难当。

他望着圣旨边缘隐约浮现的鎏金龙纹，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那句含糊的"活药引"。

地宫裂缝渗入的晨光正巧照在林如海残破的官服上，映出内衬里用苗疆血蚕丝绣着的半阙药方——正是《毒经》最后一页缺失的内容！

"...

...即日起，林如海暂押刑部候审。"

圣旨卷轴合拢的脆响惊醒了蛊虫灰烬中沉睡的雪见草。

陆沉保持着躬身姿势，目光却死死锁住李公公皂靴上沾着的朱砂——那艳色与三日前在宰相府密室见过的炼丹残渣如出一辙。

"陆掌案？"李公公的拂尘轻轻搭上他肩头。

谢惊鸿的冰蚕丝突然缠住陆沉脚踝。

他顺着拉力踉跄后退时，恰好避开拂尘暗藏的毒针。

女院判雪白的鬓角渗出血珠，坠落在青蚨铃上发出诡异的共鸣——那音调竟与御药房失踪的青铜药杵敲击声完全相同。

"微臣...领旨。"

陆沉抬头时，晨曦正穿透地宫裂缝照在林如海脸上。

将死之人嘴角突然勾起诡异弧度，被血染红的牙齿间隐约可见半片鎏金鳞甲——与他怀中那半块鱼符的纹路完美契合。

陆沉衣摆沾着的蛊虫灰簌簌往下落，在青砖上拼出个残缺的"囚"字。

他盯着林如海官袍下隐约透出的血蚕丝纹路，喉头泛起药王谷后山苦艾草的涩味——当年师尊就是用这种丝线缝合他胸前那道刀伤。

"陆掌案莫不是要抗旨？"李公公皂靴碾碎地上的雪见草，朱砂碎屑簌簌落在谢惊鸿染血的青蚨铃上。

那抹殷红让陆沉想起三日前宰相府密室，丹炉里未燃尽的鹤顶红正混着西域曼陀罗冒泡。

红绡的琵琶弦突然勾住他尾指，温热的呼吸混着迦南香拂过耳畔："哥哥的指尖比我的冰弦还凉呢。"她广袖垂落时，袖中暗藏的拜火教图腾堪堪遮住林如海蠕动的嘴唇。

陆沉感觉怀中半块鱼符突然发烫，鎏金纹路正透过锦囊在胸口烙出灼痕。

谢惊鸿的冰蚕丝在晨光中结成星斗阵，雪发间坠着的银铃突然齐鸣。

陆沉瞥见她藏在袖中的右手正以苗疆祝由术结印——那是他们半月前在御药房查验失踪药杵时约定的暗号。

青铜器特有的沉闷回声从地宫东南角传来，与银铃共鸣震得梁柱落灰。

"微臣领旨。"陆沉躬身时，袖中解剖刀滑入掌心。

刀柄暗格里的腐骨粉沾上指尖，这是今晨查验冷宫疯妃尸身时藏的毒。

他忽然注意到林如海破败官服下透出的不是皮肉，而是某种泛着青黑的鳞状纹身。

红绡的鎏金护甲突然刺破他袖口，蘸着胭脂在他掌心疾书：未时三刻，教坊司暗渠。

陆沉腕间银针轻颤，这是他们约定的西厂密语。

他假意踉跄后退，靴跟碾碎三块地砖，青蚨铃的震颤频率骤然改变——谢惊鸿在示警。

"陆大人怕是累着了。"李公公拂尘扫过陆沉肩头，暗藏的牛毛针却扎进自己袖口。

老太监瞳孔骤缩，望着指腹渗出的黑血踉跄后退——那针上淬的竟是太医院禁用的鸩羽霜。

谢惊鸿的银针破空而至，扎入李公公曲池穴时溅起紫黑血珠。

女院判雪色眉梢染了毒血，反倒衬得眼尾朱砂痣愈发妖异："公公该多用艾草熏熏关节寒症。"她指尖银光闪烁，十二根镇魂针已封住老太监周身大穴。

陆沉趁机俯身搀扶林如海，掌心腐骨粉借着接触渗入对方经脉。

垂死之人突然睁眼，染血的牙齿咬破舌尖，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半幅苗疆图腾——正是《毒经》扉页缺失的九黎炼蛊阵！

红绡的琵琶声陡然转急，四弦齐震荡开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