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两难之境心何往

陆沉掌心的印鉴烫得几乎要融进骨血，青烟裹着噬光兽的咆哮在岩洞中盘旋。

老太监的拂尘扫过满地冰晶，尖利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痛："陆掌案，这方传国玉玺您都捂了半炷香了，莫不是要学您师父......"

话音未落，红绡染着蔻丹的指甲已掠过琵琶残弦。

三根银丝破空而来，堪堪钉在老太监的乌纱帽上，将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全数绞碎在朱唇边。"阉狗聒噪。"她赤足踏碎满地青鳞，腰间银铃撞出金戈之音，"二十年前你们用燃魂诏逼疯药王谷主，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岩壁上的霜花突然暴涨三尺。

谢惊鸿腕间血线化作冰蚕丝缠住陆沉腰封，苗疆银饰在青光中叮当作响："玉珏合则龙脉现，这道理你比我清楚。"她雪色睫毛上的冰晶簌簌而落，掌心莲花印记正与陆沉胸口的黥刑烙铁共鸣震颤，"当年药王谷收留的何止弃婴？

你怀中那半块螭纹玉，本该系在苗疆王女的襁褓上。"

神秘女子忽然轻笑出声。

她指尖抚过陆沉眉骨处的旧疤，鸾鸟面纱坠地时，额间褪色的黥刑印记竟与陆沉的伤痕严丝合缝。"好师弟，"染着丹蔻的指尖掠过玉玺纹路，在《万寿无疆图》的落款处叩出金石之音，"你当真以为师父当年剖心取血，救的只是个寻常弃婴？"

陆沉突然踉跄后退。

掌心玉玺滚烫的纹路与记忆中的场景重叠——七岁那年在药王谷禁地，师父握着滴血的金针在他心口刺青，窗外暴雨裹着马蹄声碎成血色。

原来那日追兵不是冲着《青囊书》，而是......

"轰！"

岩洞顶端的钟乳石突然炸裂。

老太监袖中窜出九道金符，燃魂诏的灰烬凝成锁链缠上陆沉脖颈："戌时三刻已到！

陆掌案是要抗旨不......"

寒光乍现。

谢惊鸿的银针穿透三道符咒，苗疆圣血顺着冰蚕丝渗入锁链缝隙，将滚烫的金色咒文冻成冰渣。

红绡趁机旋身甩出半截琵琶，檀木碎片裹着西厂火雷弹在老太监脚边炸开，飞溅的朱砂混着硝烟糊了他满脸。

"陆沉！"两个女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红绡染血的指尖勾住他腰间玉带，凤眸里映着西窗残月："跟我走，教坊司的暗道直通波斯商队。"谢惊鸿的冰蚕丝却缠得更紧，苗疆银铃在狂风中发出清越龙吟："玉珏归位可破龙脉禁制，这是你我摆脱燃魂诏的唯一机会。"

陆沉喉间的金锁链突然发出龟裂声。

他望着掌心渐熄的玉玺青光，忽然记起师父临终前那个诡异的微笑——老人蘸着心头血在他掌心画符时，窗外杏花纷落如雪，而本该守在门外的药童腰间，赫然别着绣金蟒的禁宫令牌。

"原来如此。"他忽然低笑出声，指尖抚过谢惊鸿腕间渗血的冰蚕丝，"师姐可知苗疆圣血遇上药王谷的噬光蛊，会化做什么？"

岩洞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

神秘女子抚摸着褪色的黥刑印记，鸾鸟金步摇在阴风中叮咚作响："自然是蚀骨香。

当年先帝就是嗅着这个味道，在《万寿无疆图》上盖的传国玉玺。"她忽然转头望向阴影深处，那里隐约传来玄铁重甲摩擦岩壁的声响。

老太监抹着满脸朱砂正要发作，忽见陆沉反手将玉玺按进心口。

黥刑烙铁的青光与苗疆圣血的红芒交织暴涨，在他官服补子上撕开一道裂痕——五爪金蟒竟在光晕中化作双头螭吻，龙吟声震得岩壁簌簌落灰。

"陆某平生最恨被人要挟。"他五指扣住老太监的天灵盖，药王谷的解剖刀不知何时已抵在对方喉头，"劳烦公公带句话——七日后的太医院考绩，下官定会带着完整的《青囊书》进宫面圣。"

阴影中的玄铁摩擦声突然变得急促。

一截断裂的锁链从岩缝滚出，沾着新鲜的血迹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诡异的符咒。

神秘女子绣着鸾鸟的裙摆无风自动，她望着逐渐崩解的金色锁链，唇边笑意忽然染上几分腥甜："看来有人等不及要认亲了呢......"岩洞深处传来玄铁重甲摩擦岩壁的轰鸣，李将军左肩的锁链突然炸开火星。

他抹去嘴角血痕，青铜护腕在青苔遍布的岩壁上剐出三尺火花："陆掌案可知漠北三年大旱？"戍边将军的嗓音裹着黄沙气，腰间弯刀映出谢惊鸿腕间摇曳的冰蚕丝，"陛下要用龙脉之气镇山河，你怀里捂着的不是玉玺，是三十万流民的救命粮！"

陆沉指节泛白地攥着逐渐冷却的玉玺，青囊书残页从官服补子的裂缝中簌簌飘落。

老太监突然尖笑出声，被解剖刀划破的喉头涌出黑血："好个忠君爱国的李定北！

当年你亲手把发妻送进焚妖炉时，说的也是这句'为了天下'？"

洞顶钟乳石轰然坠落。

神秘女子绣着鸾鸟纹的绢帕拂过李将军眉心，那点朱砂痣突然渗出金芒："李将军挣脱我的摄魂术，用的可是突厥祭司教的狼血咒？"她指尖掠过对方战甲缝隙，拈出半片带血的鹰羽，"难怪能抗住三更天的蚀骨香。"

"陆某若说不呢？"陆沉忽然翻转玉玺，螭吻纹路在岩壁上投出双头龙影。

谢惊鸿腕间的冰蚕丝应声绷紧，苗疆银饰撞在青石板上迸出蓝火："你心口的噬光蛊正在啃食龙脉之气，等不到鸡鸣三遍......"

话音未落，林如海蟒袍上的金线蜈蚣突然游动起来。

毒手宰相踩着满地冰渣踱步，腰间翡翠貔貅撞得叮当响："诸位怕是忘了，二十年前药王谷大火，咱们陆掌案可是唯一从禁地爬出来的活人。"他忽然甩出半卷焦黄的《问诊录》，某页血手印正盖在"剖心取蛊"的医案上方，"谁知道如今这位'诡医圣手'，还是不是原来的陆沉？"

红绡的银丝倏地缠住林如海脖颈，却在触及翡翠貔貅时迸出火星。

教坊司头牌的赤足碾碎满地朱砂，凤头银钗上的夜明珠照出宰相瞳孔深处的绿芒："相爷这般着急，莫不是怕陆郎掀了你藏在太医院地窖的炼人蛊？"

"够了！"神秘人突然挥袖震碎三根钟乳石。

他黑袍上的鹤纹在青光中流转，青铜面具的裂缝里渗出药香："若用金针渡穴封住玉玺龙气，或许能撑到下一个甲子年。"岩缝里的青苔突然疯长成符咒，在他脚下聚成八卦阵图，"只是施术者需以心头血为引，在任督二脉各下一百零八针。"

谢惊鸿腕间的冰蚕丝突然发出悲鸣。

苗疆圣女踉跄着按住心口，掌心血莲印记正与陆沉胸前的黥刑烙铁共振："不可！

药王谷的续命针遇上噬光蛊，会让人五感尽失......"

"但能换十年太平。"陆沉突然打断她，指尖抚过玉玺上缺角的螭纹。

岩洞水潭突然映出七年前药王谷的月色——师父攥着染血的《青囊书》倒在水榭，白发间缠着禁军特有的玄铁箭矢。

原来从那时起，所谓医者仁心早成了笑话。

林如海忽然击掌大笑，翡翠貔貅吐出猩红信子："妙极！

陆掌案若肯当场施针，本相便作证你未曾私吞......"

一道惊雷突然劈开岩洞穹顶。

众人抬头望去，但见破碎的钟乳石缝隙间流淌着银河般的幽蓝光晕，二十八星宿竟在白昼显形。

有个雌雄莫辨的声音裹着药香坠落："螭吻本为镇墓兽，何来真龙天子命？"

红绡的银铃铛突然全部炸裂。

教坊司头牌望着陆沉官服补子上游动的双头螭吻，染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年波斯商人说的竟是真的......"

神秘女子的鸾鸟金步摇应声而碎。

她怔怔望着陆沉眉骨处逐渐浮现的月牙疤，褪色的黥刑印记突然渗出金血："原来师父临终前说的'药人'......"

"陆沉！"李将军的弯刀突然横在八卦阵图中央，刀身映出岩壁上诡谲变化的星图，"这异象定是你搞的鬼！"戍边将军的战靴碾碎满地卦象，却在触及阵眼时被青光灼出焦痕。

老太监趁机甩出九道金符，燃魂诏的灰烬凝成火网罩向玉玺："管他什么天命！

咱家只要......"

他的话被天际滚落的惊雷劈碎。

银河光晕中缓缓浮现半卷《青囊书》虚影，残缺的"神农尝百草"篇竟自动补全，化作流光没入陆沉眉心。

谢惊鸿腕间的冰蚕丝寸寸断裂，苗疆圣女望着自己消散在青光中的银镯，突然想起巫祝预言中的"圣血饲蛊"之说。

当最后一点星辉消失在陆沉眼尾泪痣处，整个岩洞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