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龙恩似海亦难测（下）

她葱白手指绕着陆沉官绦打转："陛下明鉴，西厂案卷记载的可是十九具呢。"陆沉感觉到腰间暗袋被扯开，红绡竟当众摸走了他藏着突厥密信的鱼肠匕。

地动愈发剧烈，梁柱间的和玺彩画簌簌剥落。

谢惊鸿突然旋身挡在陆沉面前，雪发扫过他喉结时，陆沉瞥见她耳后浮现的苗疆蛊纹——每逢月蚀，这位院判大人就需要用活人血饲蛊。

"微臣愿献上药王谷不传之秘。"陆沉突然扯开官袍，心口琉璃瓶在暮色中泛着幽蓝光晕。

皇帝猛然站起，九龙虚影在他龙袍下游弋出诡异纹路。

太监总管突然剧烈咳嗽，袖中飞出的帕子恰好盖住陆沉胸前异象。

红绡的赤足忽然踩住陆沉袍角，拜火教咒文在她脚踝绽放成莲："陆大人可要三思，当年你师父......"她话音未落，谢惊鸿的冰蚕丝已缠住她脖颈，细密血珠顺着银线滚落，在地面凝成废太子最爱的红梅图样。

"够了！"皇帝突然掀翻翡翠药盏，碎片割破陆沉脸颊时，琉璃瓶中的魂魄竟发出婴啼般的尖啸。

九条龙影从他七窍钻出，在殿内盘桓成血色漩涡。

陆沉指间银光微闪，瓷瓶里的废太子印记已拓在掌心。

当龙影重新没入帝王躯体，皇帝眼底泛起诡异的青灰色："陆卿的忠心......"他抬手时，陆沉看见那指甲缝里嵌着半片金色龙鳞，"且看三日后祭天大典。"

暮色吞噬最后一道宫墙时，陆沉摩挲着袖中瓷瓶。

谢惊鸿在转角处突然拽住他腕脉："瓶底火漆掺了孔雀胆。"她话音未落，红绡的笑声自庑房屋顶传来，拜火教圣女的赤练蛇正吞吃着檐角脊兽的眼珠。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方位，太监总管正将染血的密折投入铜鹤香炉，火光映出"废太子血脉"五个朱砂小楷。

更远处的诏狱深处，国师额间突然裂开第三只眼，瞳孔中赫然映出陆沉胸前的琉璃瓶。

宫灯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陆沉垂首盯着金砖上蜿蜒的血渍。

皇帝的龙鳞在烛火下泛着奇异光泽，像极了三年前他在药王谷解剖的那条金环蛇蜕皮时的模样。

"臣遵旨。"陆沉叩首时，后颈银针随动作刺入更深。

谢惊鸿的冰蚕丝在他衣袖里微微发烫，将某种解药顺着经络推入心脉。

琉璃瓶中的半片魂魄突然安静下来，在胸腔处凝成冰凉的水滴状。

皇帝抬手时，九条龙影从藻井盘旋而下，衔尾蛇图腾在陆沉掌心烙出焦痕："三日后，朕要看到药王谷的诚意。"话音未落，太监总管突然打翻鎏金香炉，灰烬里赫然显出半幅突厥狼头图腾。

红绡的赤足碾过青砖裂缝，金铃声中飘来拜火教密语："酉时三刻，教坊司后巷。"她腰间的赤练蛇突然昂首，毒牙堪堪擦过陆沉藏着鱼肠匕的暗袋。

谢惊鸿的雪发无风自动，苗银耳坠在暮色里划出警示的弧光。

陆沉退出养心殿时，暮鼓正撞碎第七片晚霞。

宫墙暗影里浮动着诏狱特有的腐草味，他摸到袖袋里多出的羊皮卷——红绡偷塞的密信还带着胭脂温度。

谢惊鸿的银针在此时突然震颤，指引他避开巡逻的龙武卫。

"你的蛊纹在渗血。"陆沉突然扣住谢惊鸿手腕，指腹触到冰蚕丝包裹的伤口。

三年前废太子棺椁里的九死还魂草气息，此刻正从她袖中幽幽飘出。

红绡倚着汉白玉栏杆轻笑，赤足上的咒文莲竟在砖面烙出焦痕："陆大人可要当心，这宫里..."她突然噤声，拜火教圣女的赤练蛇猛然窜向庑房屋顶，吞吃了只正在偷听的灰雀。

转角处的铜鹤香炉突然喷出青烟，太监总管佝偻的身影在烟雾里扭曲变形。

陆沉瞥见他袖口残留的朱砂字迹，那"废"字的最后一捺，分明是诏狱刑具特有的倒钩形状。

谢惊鸿的冰蚕丝突然缠住两人手腕，带着他们跃上飞檐。

月光照亮她耳后蛊纹的瞬间，陆沉看见琉璃瓶中的魂魄竟凝成缩小版的废太子面容。

宫墙外的梆子声突兀地断了三拍，红绡腕间金铃突然自行脱落，在地面拼出突厥文字"祭"。

"你的匕首。"谢惊鸿突然将鱼肠匕拍在陆沉掌心，刃面映出她眼底流转的苗疆符文，"上面沾着国师第三只眼的血。"话音未落，诏狱方向传来凄厉鸦鸣，惊得琉璃瓶中的魂魄发出类似婴孩啜泣的呜咽。

红绡忽然扯开衣领，拜火教圣女的赤莲胎记在锁骨处绽放："当年你师父..."她话音被突如其来的禁军脚步声打断，三枚银针从谢惊鸿袖中激射而出，钉穿了试图靠近的巡逻卫兵咽喉。

陆沉摩挲着琉璃瓶底的孔雀胆火漆，忽然嗅到药王谷地牢特有的腐臭味。

掌心的衔尾蛇烙痕开始发烫，在皮肤下游弋成活的纹路。

他想起皇帝指甲缝里的龙鳞，那分明是师父当年逼他吞服的"蜕骨丹"药引。

宫巷尽头的角门突然洞开，夜风卷着张泛黄纸钱贴在他官靴上。

谢惊鸿的雪发缠住那片纸钱时，陆沉看清上面用苗文写着"十九具"，正是红绡在殿前说的活人取胆之数。

琉璃瓶在此刻剧烈震荡，瓶身浮现出药王谷禁地才有的血色符咒。

红绡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鱼肠匕。

刃面映出的不再是三人倒影，而是燃烧的祭天台与断裂的九龙柱。

谢惊鸿的苗银筒簪发出蜂鸣，她拽着陆沉跃下宫墙的刹那，琉璃瓶中的魂魄突然唱起废太子最爱的《破阵乐》。

红绡赤足踩着满地碎瓷片，拜火教圣女的赤莲胎记在烛火下泛着妖冶光泽，她拈起块碎瓷抵住陆沉喉结："药王谷的叛徒也会怕？"

"不是怕。"陆沉用琉璃瓶接住从她锁骨滑落的血珠，瓶中魂魄发出幽蓝磷火，"十年前师父逼我试药时说过，腐臭味越浓，说明蜕骨丹的药引离宿主越近。"

谢惊鸿的雪发突然缠住红绡手腕，苗银筒簪在月光下嗡鸣："西厂的探子该嗅得出，方才那纸钱浸过湘西赶尸人的符水。"她将染血的纸钱按在案几上，苗文"十九具"的笔迹正在渗出水银。

烛芯爆开的刹那，三人都看见纸钱背面浮现出太医院地窖特有的冰裂纹。

陆沉指尖的衔尾蛇烙痕突然游向腕脉，他猛地攥住琉璃瓶——那里面本该封着废太子的半缕残魂，此刻却传出《破阵乐》变调的颤音。

"陆大人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