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弦音袅袅解困厄（下）

当第八盏琉璃灯笼突然熄灭时，这位毒手宰相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冷笑："西厂的手伸得再长，也改不了陆沉私通突厥的重罪！"

"重罪？"红绡忽然用突厥语重复这个词，指尖划过琵琶弦的刹那，二十一根冰弦竟渗出与宇文霜同源的冰蚕血，"林相不如解释下，为何太医院地窖藏着三十七具中蛊的突厥商队尸体？"

狂风骤起的瞬间，谢惊鸿袖中突然飞出七枚铜铃残片。

那些沾染苦艾香的碎片精准嵌入太医院碑林，竟在狂风中奏出苗疆安魂曲。

她雪白衣袂翻飞如鹤，发梢卷着的巫祝符纸突然自燃，灰烬落地竟拼出"尸蛊反噬"的谶语。

陆沉突然按住剧烈跳动的太阳穴，色盲发作的视野里，红绡石榴裙的鬼面蝶蓝正与谢惊鸿的雪白形成诡异漩涡。

他腕间被琵琶弦缠绕的青脉突然暴起，三年前药王谷禁地的火海幻象里，大师兄胸腔里剖出的《毒经》残页竟与红绡方才幻化的苜蓿雪完美重合。

"陆大人这脉象，倒比教坊司新酿的胭脂醉还要烈三分。"红绡突然贴着他耳畔轻笑，银饰垂落的流苏扫过解剖刀细疤。

她指尖按压的琵琶弦槽里，滚出的血玉髓珠子正巧落入陆沉掌心，竟与他三年前遗失的谷主信物严丝合缝。

林如海紫袍突然无风自动，他官帽两侧垂下的尸蛊链突然崩断。

就当第八片铜铃残片嵌入碑林时，整个太医院的地面突然浮现出巨型蛊阵，无数中空的冰棱里钻出西域虫卵。

"小心地脉！"谢惊鸿的巫女刺青突然渗出靛蓝血液，她雪发卷住的冰琥珀竟在蛊阵中融成苗疆圣泉的形状。

但警告来得太迟，二十一枚淬毒鳞片突然从宇文霜护腕激射而出，每片鳞甲都映出陆沉施展九转还魂术的残影。

红绡的琵琶声陡然转急，《兰陵王破阵曲》的音波竟将毒鳞定格在半空。

她石榴裙摆扫过的轨迹突然燃起拜火教圣火，那些映着陆沉残影的鳞片在火焰中扭曲变形，最终凝成《毒经》缺失的第十三章符文。

"林相可知这鳞甲淬的孔雀胆，需用突厥冰蚕血做药引？"红绡忽然将琵琶横抱，凤颈处弹出的鎏金拨子正指向宇文霜心口，"巧得很，三日前西厂暗桩截获的密信里，恰好提及宰相府新进了三十筐天山寒玉——那正是豢养冰蚕的必需之物。"

林如海紫袍上的尸斑突然连成诡异的经脉图，他正要掐诀，整个太医院突然陷入漆黑。

呼啸的狂风中，八盏琉璃灯笼同时炸裂，飞溅的琉璃碎片竟在空中组成拜火教毁灭咒印。

当最后一片碎琉璃坠地时，浓稠如墨的黑暗里突然响起铁链拖曳声。

某种带着深海腥气的威压笼罩全场，连谢惊鸿的巫祝铜铃都瞬间哑火。

陆沉腕间的琵琶弦突然绷断，色盲发作的视野竟在绝对黑暗中浮现出药王谷禁地的星图。

"红绡姑娘的《破阵曲》，倒是比三年前精进不少。"

沙哑如砂纸摩擦的嗓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黑暗中逐渐浮现的身影披着件缀满西域经文的玄色大氅。

那人每走一步，太医院地砖便浮现出焦黑的莲花印痕，红绡的拜火教圣火竟在这脚步声中次第熄灭。

陆沉突然按住狂跳的太阳穴，解剖刀细疤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的刹那，他恍惚看见神秘人腰间晃动的鎏金药杵——那分明是药王谷历代谷主传承的信物，早在三年前的大火中就已化为灰烬。

陆沉喉头涌起腥甜，解剖刀疤痕在黑暗中突突跳动。

倒飞出去的刹那，他袖中暗藏的《青囊书》残页簌簌飘落，正巧被神秘人指尖溢出的黑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陆大人！"红绡接住他时，琵琶腹中暗格弹出一粒赤红药丸。

她艳丽的丹蔻划过陆沉渗血的唇角，却在瞥见神秘人腰间晃动的骨铃时浑身僵住——那是西厂督主豢养海东青的腿环。

谢惊鸿的巫祝铜铃终于挣脱压制，三十六枚银针化作北斗阵型。

她雪白发丝在劲风中狂舞，绣着蛊纹的素白医袍鼓荡如帆："阁下既通药王绝学，可识得苗疆的千蝶噬心？"

"雕虫小技。"神秘人袖袍翻卷，太医院珍藏的《本草纲目》突然自动翻页，无数墨字化作游鱼吞没银针。

老御医珍藏的虎骨酒坛接连炸裂，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凝成狰狞鬼面。

他借着色盲发作时浮现的星图，勉强看清神秘人腰间鎏金药杵上流转的暗纹——那本该被焚毁的"悬壶济世"四字，此刻正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谷主令既现，叛徒当诛。"

裹挟着深海咸腥的掌风扑面而来，陆沉急退时踩到满地琉璃渣，脚底瞬间沁出血珠。

谢惊鸿的银针在袖中嗡鸣震颤，她忽然想起苗疆古籍记载的"海噬"秘术，那些被浪涛吞噬的沉船骸骨，也是这般腥气浓烈。

"小心他掌心的涡旋纹！"红绡的琵琶弦已缠上房梁，火红裙裾翻飞间甩出三枚孔雀翎。

拜火圣焰却在触及玄色大氅时骤然萎靡，就像被无形海水浇灭的火折子。

神秘人轻笑时经幡簌簌作响，陆沉看到他枯槁的右手正捏着药王谷的"九转归元诀"，可指节扭曲的弧度分明透着邪气。

当鎏金药杵擦着耳畔掠过时，陆沉嗅到某种腐烂海藻混合龙涎香的味道，腕间断弦突然自发绞成止血结。

"噗！"

裹着黑雾的掌印印上胸膛瞬间，陆沉恍惚听见师父临终前的咳嗽声。

陆沉咳着血沫按住红绡的手，色盲发作的眼底星图竟与地上酒液轨迹重合。

他蘸血在掌心画出残缺的星轨，突然拽断红绡鬓边珠钗——南海鲛珠坠地的脆响中，神秘人脚下焦黑莲印诡异地扭曲了。

"原来如此..."老御医颤抖着捧起染血的《青囊书》，浑浊老眼倒映着神秘人袍角的浪花纹，"建文年间下西洋的宝船日志记载过，暹罗巫医能用鲸骨..."话音未落，一截生锈的船锚突然破窗而入，钉穿了太医院的《经脉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