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病影重重隐阴谋

太医院正厅的鎏金香炉腾起袅袅青烟，陆沉的解剖刀悬在病人溃烂处三寸，刀尖映着谢惊鸿雪色袖口翻飞的银丝昙花纹。

两人衣袖交叠时，她耳后淡青血管突地一跳，指尖银针险些扎进自己指腹。

"脉象如沸水溅油，谢大人不觉得这倒像..."陆沉话音未落，谢惊鸿的银针已刺入病人曲池穴。

针尾缀着的金铃突然发出细碎声响，七十二根银针在日光下折射出斑斓光晕，竟与指甲缝里的七彩药粉颜色暗合。

廊下熬药的铜吊子突然倾覆，滚烫的药汁泼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

陆沉用刀背挑起一簇朱砂色药粉，忽地嗅到混在艾草香里的腥甜。

他转身时手肘擦过谢惊鸿发间的冰玉步摇，那步摇坠着的银铃铛无风自颤，惊得她颈后碎发都泛起涟漪。

"苗疆的七星蛊。"谢惊鸿从药箱夹层摸出个竹筒，筒身缠着的红绳突然崩断，"但中蛊者该是眼白泛青，可这人..."她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陆沉正用刀尖挑开官袍领口——锁骨下方赫然印着枚朱砂胎记，边缘却泛着孔雀蓝的荧光。

药童捧着《千金方》经过时，书页间突然飘落半片金箔。

陆沉抬脚踩住金箔的刹那，发现上面用蜜蜡粘着粒东珠，与溃烂处的莹白珠子如出一辙。

谢惊鸿的银针匣又发出蜂鸣，这次连她束腰的玉带扣都沁出霜花。

"别碰！"陆沉突然攥住谢惊鸿要去沾药粉的手腕。

她腕间银镯撞在解剖刀上，叮当声里混着极轻的吸气声。

两人影子在青砖地上交叠成古怪形状，恰似药柜投下的百子柜阴影。

檐角铜铃被风吹得急响，陆沉用刀尖挑起抹药粉弹向空中。

七彩粉末遇光竟凝成只蜈蚣形状，须臾间又被穿堂风吹散。

谢惊鸿突然扯下发间银簪，簪头镶嵌的月白石映出病人瞳孔——深处竟游动着丝缕金线。

"若是取你一滴心头血..."谢惊鸿话未说完，陆沉已用刀柄压住她翻开的掌心。

他指腹薄茧擦过她掌纹时，药柜最上层的紫檀匣突然自动弹开，掉出把镶着人牙的苗疆巫刀。

林如海的笑声混在煎糊的药香里飘来。

他正用银匙搅动盏中雷公藤汁，匙柄雕刻的饕餮纹沾了药渍，活像淌着口涎。

几个年轻医官偷眼去看那本烧焦的《禁方录》，却见血手印的位置正好盖住"以蛊攻蛊"四个字。

"陆大人这般谨慎，倒像是知道什么似的。"谢惊鸿突然翻转手腕，银针在陆沉虎口刺出粒血珠。

血珠坠在病人溃烂处时，东珠突然裂开，爬出只通体透明的小虫，须臾间便被窗棂透进的日光照成青烟。

药炉残骸中未燃尽的犀角突然爆出火星，陆沉顺势用刀尖挑起灰烬。

飞散的尘埃在光束里组成个残缺的"赦"字，正是《禁方录》扉页的藏书印纹样。

谢惊鸿的雪色裙裾扫过满地狼藉，暗纹里又钻出三只金翅蛊虫，这次却是直奔林如海的方向。

当值的更漏突然卡住，铜壶滴下的水珠在半空凝成浑圆一颗。

陆沉望着水面倒影中扭曲的众人，忽然发现林如海整理衣襟时，中衣领口隐约露出截金线——正是教坊司特供的流云锦。

林如海搅动药盏的银匙突然在瓷碗边沿敲出脆响，那声音像是催命的更漏。"陆大人翻烂了医书，倒把病人当骰子赌大小呢？"他袖中滑落半截乌木算盘，珠子碰撞声盖过了谢惊鸿银针的蜂鸣。

陆沉正要开口，墙角煎药的铜炉突然炸开火星。

滚着七彩泡沫的药液直扑病榻，却在半空被只豁口的粗瓷碗截住。

阿丑歪在雕花门框上啃鸡骨头，油乎乎的手指捏着酒葫芦，泼出去的酒液竟在青砖地上凝成北斗七星图案。

"七步倒悬参，三更断肠藤。"乞丐打着酒嗝用破碗接药汁，浑浊眼珠突然清亮如少年，"都说太医院藏着能照见紫微星的铜壶，怎的连个蛐蛐罐儿都看不明白？"他袖口抖落的蟋蟀正落在病人溃烂处，六条细腿突然暴长寸许，啃食腐肉时发出金石相击之声。

谢惊鸿的冰玉步摇突然坠地，碎成七片月牙状的薄刃。

陆沉瞥见碎玉映出的星象方位，猛然想起《黄帝外经》中"以血为引"的记载。

他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向空中，左手已摸出九根长短不一的银针——最长那根针尾刻着蚩尤面纹，正是药王谷禁术"九针问魂"的起手式。

"你疯了？"谢惊鸿的银簪突然横在陆沉喉间，簪头月白石映出他眼底血色，"问魂针反噬起来..."话音未落，陆沉已反手将银针刺入自己天突穴。

剧痛让他眼前炸开黑白雪花，却在色盲的混沌中看清病人溃烂处浮现金线勾勒的星图——第三颗星辰的位置正对应太医院藏书阁飞檐上的嘲风兽。

林如海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洇开的血渍竟透着孔雀蓝荧光。

他抬脚碾死那只变异蟋蟀，靴底黏着的虫尸却发出龙涎香气。

几个年轻医官搬来的《诸病源候论》莫名自燃，烧焦的书页里飘出数片金箔，拼成个残缺的官印纹样。

"陆掌案这是要学神农尝百草？"林如海用算盘珠子击落空中金箔，珠子嵌入梁柱时震得药柜砰砰作响。

最上层装着曼陀罗的瓷罐突然炸裂，紫色花粉混着谢惊鸿袖中飘出的雪莲香，在陆沉色盲的视野里凝成柄青铜钥匙的形状——正是御药房第三重门的制式。

阿丑突然扯着破锣嗓子唱起莲花落，沙哑的调子裹着酒气："东街瓦子西市柳，贵人指甲缝里漏..."他甩出的酒葫芦正砸中谢惊鸿的药箱，暗格里滚出颗鸽卵大的东珠，落地时裂成七瓣，每瓣都裹着只金翅蛊虫。

陆沉在黑白世界里看得分明，蛊虫振翅的轨迹竟与太医院檐角铜铃的摇摆频率暗合。

他强忍着眼眶渗血的剧痛，用问魂针挑破指尖，血珠滴在蛊虫身上的刹那，窗外突然劈下道闪电——电光中浮现出半张烧焦的《禁方录》，"以蛊攻蛊"四个字旁多出个朱砂画的箭头，直指林如海腰间玉佩。

"小心！"谢惊鸿的银丝昙花袖突然卷住陆沉手腕，将他扯离原地。

原先站立处青砖崩裂，钻出三只通体赤红的蜈蚣，甲壳上密布着与林如海玉佩相同的蟠螭纹。

她束腰玉带扣迸发的寒气将蜈蚣冻成冰雕，冰层里却渗出教坊司特有的胭脂色。

混乱中阿丑的破碗突然扣在病人胸口，碗底积年的茶垢遇热竟显出行小楷："癸水犯金，太白经天。"陆沉脑中闪过三日前司天台奏报的星变，喉头腥甜再也压不住，喷出的血雾在黑白视野里化作幅残缺的皇宫舆图——养心殿的位置赫然标着个药杵图案。

"掌案大人！"药童捧着天山雪莲撞开人群，玉盏却在离陆沉三步处突然炸裂。

冰裂纹中渗出紫黑汁液，遇空气即燃起幽蓝火焰。

谢惊鸿甩出的银针在火中熔成金水，滴落时竟凝成个"赦"字，与先前犀角灰烬拼成的纹样严丝合缝。

陆沉抹去眼角血痕，色觉恢复的刹那看见林如海正在捡拾金箔碎片。

那些碎片在他掌心拼出半个虎符形状，边缘处还沾着苗疆特有的孔雀蓝药粉。

檐角铜铃突然齐声轰鸣，惊得药柜最底层装着砒霜的陶罐裂开细缝——黑雾升腾处，隐约可见数年前药王谷那场大火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