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扭曲的卦象

姜阙靴底擦着青石板暴退七步，腰间金剑呛啷出鞘，剑穗上坠着的五帝钱哗啦炸开，迸出三丈金芒。

金银两色在半空撞出团刺目火球，能把人耳朵震聋的巨响震得整座山头都在晃。

老槐树被连根掀翻，磨盘大的山石骨碌碌滚下山崖，土腥味混着焦糊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黑猫精蜷在土地庙供桌下，怀里抱着半截断烛瑟瑟发抖。

透过门缝瞧见外头天光忽明忽暗，瓦片噼里啪啦往下砸，把神像前的贡果砸得汁水四溅。

两道身影在飞沙走石间倏分倏合，玄机子道冠不知何时被打落，披头散发地掐着剑诀；姜阙袖口燎焦大片，却仍把金剑舞得密不透风。

两人的速度快得拉出残影，所过之处青石台阶寸寸龟裂。

金属相击的爆鸣声接连炸响，金剑与银丝拂尘每次交错都溅起一串串火星子。

姜阙虽然招式凌厉，可对面玄机子的拂尘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缠住剑锋，逼得她不得不撤招回防。

道袍老者手腕轻抖，拂尘银丝突然暴涨三寸，贴着姜阙肩头擦过带起血珠。

姜阙踉跄后退时，玄机子左手早已掐好的法诀骤然亮起，拂尘柄端迸出刺目白光，凝成龙首形状的气劲直冲她面门。

姜阙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反手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水。

山神庙里供奉百年的香火气突然在经脉中沸腾，手中金剑嗡鸣着迸出丈许金芒，把整片山坡照得如同正午烈日当空。

“金龙破天！”暴喝声中金剑脱手，裹着龙形气劲冲天而起，剑身纹刻的蟠龙竟在金光中扭动起来。

金剑在半空打着转儿翻飞，眨眼间变成条活灵活现的黄金巨龙，龙须飞扬气势逼人。

这龙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裹着排山倒海般的力量直扑玄机子。

老道士脸上唰地变了颜色，连忙甩动拂尘，接连甩出七八道雪亮白光。巨龙撞上光柱的刹那，整片山头都跟着抖了三抖，轰隆隆的炸响惊得山雀扑棱棱乱飞。

两股力量搅作一团，凝成个比太阳还刺眼的光球，把姜阙和玄机子罩得严严实实。

土地庙的瓦片哗啦啦往下掉，黑猫精蜷在供桌底下，指甲都快掐进木头里。

她盯着外面忽明忽暗的天色，心口突突直跳，这尊泥塑的土地爷真能扛得住么？

光球突然“砰”地炸开，气浪卷着碎石断枝横扫而过。

等尘埃落定，山腰上生生多了个十丈宽的深坑，四周歪七扭八躺着十几棵拦腰折断的老松树，山泉水咕嘟咕嘟往坑里灌。

山梁上只剩呼啸的风声。 

黑猫精踉跄着扑到土坑边沿，碎石簌簌往下掉。她拼命瞪大眼睛，坑底翻涌的灰土呛得人睁不开眼。“土地神婆！您应我一声啊！”

她嗓子都喊破了调，指甲抠进泥里也觉不出疼。掌心的血珠一滴一滴砸在土坷垃上，开出一串暗红的花。

忽有金光破土而出，晃得整座山头亮堂堂的。黑猫精慌忙抬手挡眼，从指缝里瞧见光柱里浮起个人影。

待金光散去，姜阙竟好端端立在山巅，粗布衣裳碎成布条条，脸上还糊着血痂子。虽然满身是伤，但姜阙浑身透出的威压更厚重了，方才生死关头，竟是让她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您……您还活着！”黑猫精扑过去抱住她的腰，眼泪鼻涕蹭了她一身。

姜阙拍着小丫头的后背，掌心沾到她背上冷汗浸透的衣裳：“莫怕，玄机子那老道不过扯破我件衣裳。”说着仰头望天，云缝里隐约有剑光遁走。

土地庙的铜铃突然叮当乱响，姜阙脸色微变：“黑猫精快回去庙里，我打坐调息半柱香工夫。”

黑猫精抹着眼泪点头，提着裙角往庙门跑时，看见土地神婆的嘴角似乎翘了翘。

姜阙在土坑边缘盘膝而坐，双目微阖运转起凝神诀。山间清风裹挟着草木精气渗入肌理，既滋养着周身暗伤，亦让她细细体味破境后筋骨间的蜕变。

周身气血如江河奔涌，五感变得异常敏锐，连十丈外松针坠地的震颤都能清晰捕捉。

速度与气力也成倍增长，此刻她仿佛能徒手撕裂岩壁，脚尖轻点便可跃上三丈树梢。

山风拂过面颊时，竟生出与整片山林同频呼吸的玄妙感应。

暮色浸染天际，残阳给千疮百孔的土地婆山镀上暗红血痂。

姜阙吐出一口浊气，皮肉伤已结痂脱落，体内充盈着澎湃的力量。起身时衣袂无风自动，脚下碎石竟被无形气劲碾成齑粉。

如今她对着山灵之力的参悟更透彻三分，举手投足间都涌动着浑厚气息。

她负手凝望山下，目光幽邃如深潭。

玄机子那老道必在暗处窥伺，更凶险的杀局怕是已在路上。

“山神大人可算醒了。”黑猫精捧着粗陶碗从竹棚转出，汤药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紧蹙的眉头，“这是用崖壁缝里采来的药草煎煮的，虽比不得仙家灵丹，对调养身子大有裨益。”

姜阙接过药汤仰头饮尽，热流从喉咙直窜到脚底板。她把空碗搁在石桌上，青瓷磕出清脆的响。

“这些日子累着你了。”她望着正在收拾草药的黑猫精。

黑猫精发梢随着动作在腰间晃荡。窗外飘进几片椿树叶，正落在她乌黑的发间。

黑猫精指尖拂过叶片，眉眼弯成月牙：“莫莫本就是土地庙的守祠灵呀。”她转身时裙角扫过门槛，腕间银铃叮咚作响，“倒是您总把灵力分给受伤的村民，自己都顾不上调息。”

姜阙抚过腰间断裂又愈合的玉佩。前日与玄机子斗法时，这枚山神信物险些被震碎。她起身推开雕花木窗，望见后山升腾的紫黑色瘴气：“我要去地脉深处闭关，这七日……”

“莫莫会守好山门结界。”黑猫精忽然变回黑猫跃上窗台，金瞳在暮色中亮得惊人，“那些牛鼻子再敢来，挠花他们的拂尘！”

三清殿后的寒潭深处，玄机子正盯着龟裂的铜镜。镜中映出他泛青的面皮，昨日被山神之力反噬的伤痕还盘踞在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