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响作一团

闪着寒光的刀尖直冲心口扎来。千钧一发之际，姜阙身体里突然炸开一团金灿灿的光，像是烧红的铁水从地底喷出来，把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这刺眼的光团逼得黑衣人踉跄着退了好几步，瞪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愕。

金光散去时，姜阙跟换了个人似的，浑身冒着热气，手里的金剑嗡嗡直响。

黑衣人攥紧匕首往后退：“你居然还藏着这招！”

“收拾你还用得着使全力？”姜阙话音没落，对方已经举着刀扑上来。

这回她可不躲了，金剑甩出一串刺眼的火星子，叮叮当当把匕首撞得直冒火星。

黑衣人虽然躲得快，可姜阙的剑路刁钻得很，剑影跟撒网似的罩住四面八方的退路。

黑衣人的黑衣服渐渐透出暗红色，握刀的手直打颤。眼看要撑不住，他虚晃一招转身想逃，却被姜阙的剑气封住了所有退路。

金剑带着破风声划过，最后一道寒光闪过，黑衣人举着半截匕首僵在原地，整个人从中间裂成两半。

黑猫精冲过来时腿都是软的：“土地神婆，您还撑得住吗？”姜阙抹了把脸上的血沫子：“不打紧。”她望着远处山尖上泛起的鱼肚白，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些天就在庙里吧。”

小姑娘直点头，手指头绞得发白。她看着姜阙转身时后背还在渗血的伤口。

轻手轻脚退到旁边，她生怕惊扰了土地神婆调息，只盼她能早些缓过劲儿来。

姜阙在草垫子上盘腿坐稳，慢慢合上眼皮。她每吸一口气，山神庙周遭便卷起股子小旋风似的灵气，打着转儿往她身子里钻。

这会儿她正按着祖传的养神法子，把乡亲们供奉的香火愿力炼化成清透的山灵精气，好生修补自己那副受了内伤的身子骨。

能觉着气力正一股股往四肢百骸里涌，浑身经络像灌了春汛的河床似的涨得发疼，这股子前所未有的浑厚劲道让她觉得自己能单手掀翻半座山。

恍惚间，她咂摸出自己怕是摸到了突破的门槛，眼瞅着就要踏进更高一层的修行天地了。

同一时间，在几千里外的玄天观后山禁地里，那座被青苔覆盖的古老洞府中。

满头银丝的老道士裹着褪色的八卦袍，正盘坐在布满裂痕的青石台上。她胸口几乎不见起伏，连道袍上的褶皱都像凝固了似的，整个人仿佛和身下长了青斑的石头融成了一体。

忽然间，老者布满褶皱的眼皮轻轻颤动。当他睁开双眼时，洞顶透下的天光都在那双瞳仁里流转，如同月光洒在深不见底的寒潭，泛着让人心悸的幽光。

“长华山。” 老者枯瘦的手指突然一颤，浑浊眼珠里迸出精光。

那股节节攀升的气机，搅得他丹田里沉寂百年的金丹都开始发烫。

“嗬！”他吐出胸腔里积压的浊气，松垮的面皮泛起潮红。这种血液发烫的滋味，老头子已经多少年没尝过了？

整座洞府都笼罩在令人窒息的威压中。

“来人。”他嗓音沉稳地叩响石壁。

洞府外候着的青衣道童立即碎步趋入，垂首行了个道礼：“弟子听候差遣。”

银须老者背手立于玄关处，灰白道袍被山风卷起边角。他凝望天际翻涌的云海，沉吟片刻道：“备马，去土地婆山走一遭。”

“是，观主。”道童连退三步方转身，衣袂带起几片枯叶，匆匆往马厩奔去。

老者踱出洞府，崖边虬松的枝影在他脸上交错。

远处七十二峰尽收眼底，他的目光却定定锁住长华山的方向，苍老的手掌抚过腰间玉珏，温润触感里似裹着刀锋。

“姜阙，可别让老夫失望……”山风卷走未尽之语，将叹息揉碎在松涛间。

蹄铁叩击青石的脆响由远及近，一匹通体雪白的马昂首而来。

老者袍袖轻扬，未待马童搀扶便稳稳落鞍，缰绳微抖间，白驹已化作山道上的一缕流云。

他的身影渐渐隐入远方霞光，只在云端残留半片衣角。

另一边，姜阙收功起身，眼底金芒流转片刻归于沉寂，山风拂过林梢，满地落叶打着旋儿归于寂静。

这份平静脆得像层薄冰。

当黑衣人的面巾飘落时，姜阙就知道自己踩进了连环套。

藏在迷雾后的秘密像张着巨口的深渊，她必须赶在毒牙咬合前撕开真相。

“灶上煨了小米粥。”黑猫精捧着粗陶碗轻手轻脚过来，热气在碗沿凝成水珠。黑猫耳尖微微颤动，尾巴卷着片枯叶递到她掌心。

姜阙捧着温热的陶碗，看着叶片上歪歪扭扭的辟邪符，喉咙突然哽住。

在这人人自危的世道，竟还有人愿为她折叶画符。

“近日莫要下山。”她咽下第七次重复的叮嘱。

黑猫精把脑袋点得像捣蒜：“我连山门石阶都不碰！”

日头西斜时，姜阙对着满地算筹出神。能同时驱使吴承岐与千年蟾妖的幕后黑手，怕是只有那座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大山玄天观。

传闻观主玄机子闭关三十载，出关时连雷劫都绕着他走。

此刻山门外，白衣道人甩鞍下马，玉冠上沾着三千里风尘。

当他抬脚踩碎第一片山门落叶时，整座土地庙的金铃无风自鸣。

“等你多时了。”姜阙横剑当胸，剑穗上七枚铜钱叮当作响。

庙前古柏突然簌簌摇动，惊起满山昏鸦。

玄机子盯着姜阙瞳孔微缩：“连这层身份都叫你摸透了？” 

姜阙指节捏得青白：“玄天观这些年往各郡安插眼线，真当别人都是睁眼瞎？” 

“好个牙尖嘴利的泥菩萨！”玄机子忽然仰天大笑，腕间玉镯叮当作响，“既已掀了老底，今日这山头便是你的坟冢！” 

灰布道袍无风自扬，他掌中拂尘银丝根根倒竖，泛着叫人后脊梁发凉的青光。方圆十丈内的枯叶打着旋儿往半空飘，连土地庙檐角的铜铃都叮叮当当响作一团。

“且看你这香火堆里爬出来的野神，接不接得住道爷的掌心雷！” 拂尘凌空劈下，千百道银光拧成水桶粗的白练，裹着刺啦啦的电光直扑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