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垂头丧气

 此时太守已率众抵至庙前，数十双皂靴踏碎满地枯枝。蛛网密布的残破门楣在风中摇晃，半塌的门槛下钻出几丛野蒿。

正殿梁柱歪斜欲坠，褪色的帐幔垂落如缟素，供桌上积着三指厚的香灰，却不见半个新鲜供果。

看到这般情景，太守心中的怒火油然而生，他怒极反笑，“哈哈，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灵验土地庙？”

他眼中燃着灼灼怒意，眉间褶皱深如沟壑，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白元郡面如土色，脖颈青筋突突直跳，后襟早已被冷汗浸透。

喉头滚动数次，最终只挤出几声含糊不清的气音。

此刻他恨不能遁地而逃，暗骂自己为何要自作聪明带太守来此。

杨倩儿瑟缩着躲在他身后，纤细手指死死攥住对方衣袖。

连呼吸都屏得几近消失，只从衣料缝隙间露出半只惶惶不安的眼眸。

太守从鼻腔里重重哼出声响，震得众人耳膜发颤。

广袖猛挥带起劲风：“给本官拆！”

衙役们刚举起镐头，神龛忽地迸出万道金芒，将整间庙宇照得如同白昼。

众人被这异象骇得僵立当场，镐头木柄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姜阙的素白裙裾自供桌后迤逦而出，鸦青发丝在金光中流转着墨玉般的光泽。

姜阙眉目如画却自带威仪，额间朱砂似沁血玛瑙，通身气度恍若九天神女临凡。

狂风突起，吹动姜阙的衣角翻飞。

她站姿挺拔，犹如松树般笔直，似能撑起一片天空。

一袭黑袍随风舞动，其间隐约可见金色纹路闪烁，那是山河图案，古老且神秘。

长发随风飘扬，半掩其面，仅露出一双深邃冰冷的眼眸，仿佛能看穿人心。

姜阙轻启唇，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传至每个人耳中：“本座乃土地婆山神，姜阙。”

这几个字像雷鸣般在众人心中回响。

时间仿佛暂停。

衙役们的武器无力地落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们呆立不动，眼中满是震惊。

白元郡激动得颤抖，急忙跪拜，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土地婆显灵！土地婆显灵！”他高喊，声音中满是虔诚。

杨倩儿泪流满面，哽咽道：“土地婆，感谢您救了元郡，也救了我。”

太守像是被闪电击中，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原本坚定的世界观瞬间瓦解。他张口欲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木讷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

人群中，伪装成衙役的胐胐妖脸色骤变。他万万没想到姜阙竟敢公然现身，这简直是要坏他的大事！

他眼珠骨碌转了几圈，他突然跨步上前，抖着手指指向姜阙，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尖利：“乡亲们莫要上当，这哪里是山神婆婆，分明是个妖物作祟。”

“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不减。”姜阙冷笑着迎上他的目光，青金石耳坠在风中叮当作响，“怎么？还当众人是任你摆布的提线木偶不成？”

胐胐妖内心一紧，但仍努力保持镇定，继续想要煽动群众：“她不过是个占山为王的妖怪，通过装神弄鬼来欺世盗名！”

他指向那座破旧的土地庙，大声说道：“你们看看这个地方，这像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吗？她就是一个骗子！”

人群开始不安起来，许多人的眼中流露出怀疑的目光。

姜阙冷冷一笑，说道：“是不是山神，并非你一人说了算。”

说着，她抬手一挥，一股强大的力量涌现，形成一只巨大的手掌，向着胐胐妖抓去。

胐胐妖面色骤变，转身企图逃跑。

但是姜阙的力量岂是他能轻易逃脱的？

巨掌瞬间抓住了他，把他高高举起，悬于空中。

姜阙的出现让他措手不及。

原本只想旁观事态发展，现在却不得不改变策略。

“装神弄鬼！”胐胐妖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刺耳难听。

“你就靠着这座破庙，也敢自称土地婆？”

这声嘶吼让围观者回过神来，他们看向姜阙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转变为怀疑。

确实，这座庙宇破败不堪，墙皮剥落，屋顶瓦片残缺不全。

四周杂草丛生，连个供奉香火的信徒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神灵驻守的模样。

“没错，哪有神仙会住在这样的地方？”满脸横肉的大汉率先嚷道。

“我看她就是个骗子。”瘦高男子立即接话。

“说不定她就是那只胐胐妖变的。”裹着头巾的妇人突然捂住嘴惊呼。

人群顿时炸开锅，质疑声与唾骂声此起彼伏。

姜阙始终神色未变，霜雪般的目光钉在胐胐妖身上。

唇角勾起讥诮弧度，仿佛在看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

“既然你知道本座，应该也见识过我的能力，难道还想再来一次吗？”

胐胐妖的面色骤然发青，他自然不会忘记，正是眼前这个女子毁了他精心布置的局。

他强撑起气势，眼珠不安地转动，指尖微微发颤，突然朝人群嘶声喊道：“大家不要信她，她要杀人灭口，我亲眼见她用邪术残害了十几名少女，将她们的血肉炼成丹药。”

尖利嗓音震得众人耳膜发疼。

“什么？”

围观者骚动起来，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彼此脸上来回扫视。

“杀人取命？莫非她才是真正的胐胐妖？”有老者颤巍巍后退半步，枯瘦手指抓紧了拐杖。

人群顿时如沸水翻滚，惊恐的私语声浪层层叠起。

无数双眼睛盯着姜阙，那些目光里翻涌着畏惧与猜忌，仿佛她衣袂间随时会窜出噬人的妖魔。

姜阙眼底寒芒骤现，广袖轻扬间，无形气劲已如蛛网缠住妖物周身，任他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得这天地为牢的束缚。

“冥顽不灵。”

“求你们救我，她是妖怪，只有妖怪才会杀人。”

胐胐妖竭力呼喊，眼中满是恐慌。

众人受他话语煽动，纷纷朝姜阙投去怀疑的目光。

数十道目光如芒刺般扎在少女身上，指节叩击木栏的声响此起彼伏。

“确实古怪得紧！”

“前日城西布庄的命案……”

“我就说哪来这么灵验的野庙！”

粗麻布衣的老丈将竹筐重重摔在地上，枯枝般的食指直指神像：“这等妖物，就该烧了祭天！”

太守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看着空中的胐胐妖以及面无表情的姜阙，心里有了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