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建业小区——开水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孙旭总能恍惚的听见家里莫名出现一阵咕噜咕噜的水声。那声音类似锅里的水烧开了之后，一直在翻滚着冒泡的动静。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孙旭还会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怪味。乍一闻，像是阴天下雨气压低的时候，下水道里往上返的那股味道，但闻多了，就能分辨出这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更加令人作呕的恶臭。

可孙旭家里很少烧水，即便是烧水，也不会出现这么明显的声音。

起初，孙旭觉得是家里下水道的问题。建业小区的物业一向很不负责，搬进来几个月了，孙旭甚至没见过小区的物业的工作人员。就连门口的保安，也都只是在夜里才上班，白天根本看不到人。

可找了一个维修师傅检查了一遍之后，师傅却说没什么问题，下水管道里不仅没什么堵塞之类的，而且干净的有点不正常，连些污垢之类的都没有。

临走的时候，维修师傅还在嘟囔这事，像是着了魔，一直跟孙旭重复，说他家里的下水管道像是被特意擦过似的。

孙旭越听越觉得发毛，谁没事会擦下水管呢？那管子才比胳膊粗一圈，难道会有人钻进去擦？

问题不是出在下水道里，孙旭就只能怀疑上了楼上楼下的邻居。建业小区的房子隔音很差，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夜深人静的时候，孙旭躺在床上，甚至能听到楼上邻居咳嗽跟喘气的声音。

孙旭本来就睡眠不好，而楼上的动静又偏偏都是在他迷迷糊糊即将睡着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让他很崩溃，可又没办法，房子便宜的代价就是这样。

可现在孙旭实在忍不了了，还是决定去楼上走一趟。

因为那个咕噜咕噜的水声实在让他心烦意乱，总是让他莫名其妙的连想起发臭的污水，或许还泡着某些动物的尸体。连带着那股怪异的臭味，让他连白天都没法好好休息。

出了门，孙旭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邻居家的大门。门上全是灰尘，门口的地垫也脏的不成样子，黑乎乎的一片，还散发着恶臭，像是有人踩了一脚的泥，在门口蹭了半天才进门似的。

除此之外，邻居门口还常年扔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似乎装满了东西，鼓鼓囊囊的。几根长头发，从没绑紧的袋口露了出来，垂到了地上，还在微微晃悠。

孙旭捏着鼻子，从邻居家门口走过，来到了电梯门前。与此同时，他听见身后传出咔哒一声。

孙旭立马反应过来那是开门的声音，或许是邻居终于出门了。孙旭从搬进来之后就没见过任何邻居，甚至没再小区里撞见过任何一个活人。出于好奇，孙旭把头转了过去，看向了黑乎乎的楼道。

建业小区的住宅设计很有问题，楼道里根本没有窗户。无论白天晚上都是黑乎乎的一片，此时唯一的光亮，反倒是来自邻居家那扇半开着的门。

借着门里露出来的光亮，孙旭看见一只手从门里伸出来，正抓在门上。但半天也不见那人出来。

孙旭的注意力全被那只手吸引了，那是只很苍白的手，几乎看不到任何血色。指甲也有点发紫，皮肤布满皱褶，看起来还有点肿胀，像是被水泡过了一样。

这时候，电梯也到了，伴随着叮咚一声，孙旭也回了神。赶紧走进了电梯。

与此同时，楼道里再度传出咣当一声，像是关门。

电梯门此时也开始缓缓闭合，电梯外的声控灯也灭了。可孙旭却听见了一阵脚步，吧唧吧唧的回荡着，像是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脚步声是逐渐靠近的，孙旭这才反应过来，邻居可能也要坐电梯。

他赶紧伸手拦住了电梯门，随后朝着门外的黑暗喊了一声。

“坐电梯吗？”

没人回应，但脚步声也停了。孙旭恍恍惚惚的在那片漆黑中看见了一个轮廓，很高大。

他似乎在嚼着什么东西，嘴里吧唧吧唧的直响，听的孙旭头皮发麻。不仅如此，这人浑身都湿透了，不停的往下吧嗒吧嗒的滴水。

过了半晌，这人仍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孙旭开始慌张，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阴冷，电梯里莫名变得潮乎乎的。

孙旭彻底怕了，不停摁着电梯的关门键。可躲在暗处的那人这时候却忽然动了，慢慢走到了电梯跟前，盯着孙旭，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你是上楼还是下楼？”

一边说这话，这人的嘴里还在咕噜咕噜的往外吐带着泥沙的黑水。跟孙旭这阵子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上楼...”

这人点了点头，随后就转头走了。孙旭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注意到，这人走路的姿势很怪，两条腿伸不直，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蜷缩的姿势走路，还踮着脚尖。

等电梯门彻底关上，孙旭才敢摁了上楼的按键。

楼上的状况几乎如出一辙，都是漆黑一片，好在声控灯还好使。孙旭跺了跺脚，灯就全亮了。

走到自己楼上那家的时候，孙旭没急着敲门，而是把耳朵贴在门上，仔仔细细的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平时的时候，孙旭就能听见来自楼上的声音。他估摸着这户住的是个老人，因为走路很慢，而且脚步沉重，经常咳嗽，一到半夜就呼哧呼哧的大喘气。

此时此刻，门里果然传出了一阵低沉的咳嗽。

孙旭后退了一步，伸手敲门。咚咚咚的敲门声回荡在楼道里，听着有些渗人。

门里传出几声脚步，随后就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谁呀？”

孙旭赶紧说了自己的来意，问对方家里是不是有地方漏水。门里沉默了半天，随后又问了一句。

“谁呀？”

孙旭愣了愣，只能再重复一遍。可回答他的，照旧是那句。

“谁呀？”

孙旭这时候已经觉得有点不对了，三句话的语调音量都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录音一样。

这时候，门却咔哒一声开了，但只露出了一道缝隙。孙旭怀着忐忑跟好奇，慢慢拉开了门。

可开门的刹那，孙旭愣住了。

房子是空的，只有正对门的位置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是张黑白遗像。遗像前面摆着些供品，但都是牙印，像是被啃过了。

遗像里的那人相当眼熟，竟然就是孙旭上楼之前遇到的那个。

“你找我？”

一只手从遗像后面伸了出来，抓起桌上的供品又缩回去，随后就是一阵嚼东西的吧唧吧唧的声音。

孙旭大叫了一声，掉头就跑。可楼梯间的门却怎么都推不开，孙旭也只能硬着头皮等着电梯。

楼道里，声控灯已经灭了。孙旭怎么喊叫都没再亮起来，但一个苍老的声音却伴随着脚步逐渐靠近。

“你找我？”

“你找我？”

等回了家，孙旭赶紧钻进了自己的卧室。可卧室的灯却怎么都不打开了，一片黑暗之中，孙旭再度听到了那个咕噜咕噜的水声。

“你不是要找我吗？”

一个声音从孙旭耳边响起，他本能的起身狂奔，但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口鼻都被堵死了，喘不上气。

他想喊，可嘴里发出来的声音也变成了咕噜咕噜的水声。

孙旭到死都不知道，他楼上住着的这位，几个月之前就掉进了小区的污水井里淹死了。

孙旭听到的水声，正是这人死之前，咕噜咕噜吐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