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鬼讨债，棺中人

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杨伟躺在床上却横竖都睡不着。

刚过立秋，天立时就冷了许多，院里的有个老人挨不住，直接走了。老人今年八十一，算是喜丧。于是一家人大操大办，在家属院里搭了台子，请了唱戏的班子，吹吹打打了两天两夜。

此时，杨伟的耳朵里就灌满了一个女人怪异的唱腔。声音尖锐又刺耳，还带着几分哭腔。可偏偏那伴奏的吹打班子，锣鼓唢呐吹的却很欢实，像办喜事。

两种截然不同的音调吵的杨伟死活睡不着，一会觉得想哭，一会又想笑。

实在忍不住了，杨伟打开窗户，想着骂人。

窗户一开，冷风顿时灌到了脸上，吹的脸皮生疼。可往楼下一看，那台子上竟没有灯光，更没人。先前吵吵嚷嚷唱戏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了。

戏班子早就走了，晚上根本没人唱戏。

杨伟顿时就冒了冷汗，搞不清楚自己刚才是睡迷糊了还是真听见了。

台子对面，搭了个棚子，几个披着白色孝衣的孝子，围在棺材边上哭哭啼啼。

烧纸的糊味被风刮了上来，呛的杨伟打了个冷战。

再仔细一看那唱戏的台子上，虽然黑着灯，却恍恍惚惚瞧见个人影，穿着戏服，正在唱戏，却没声音。台子底下，摆着几排椅子，几乎都是空的，只有第一排，坐着个人影。花白的头发，鲜红的衣裳，印着几个硕大的寿字。

杨伟头皮一麻，脑子翁的一声，紧忙缩回了脑袋。

重新把窗户关上，把窗帘也拉上，屋里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跟黑暗。杨伟蹦回床上，用被子蒙着头，止不住的发抖。

死的那老头杨伟认识，活着的时候勤勤恳恳，八十多了还在楼下捡破烂。爱听戏，见着杨伟总是笑眯眯的。

可死了之后就不一样了，尤其躺在棺材里，脸色蜡黄，全是皱纹，脸上还被化了妆，脸颊被涂了两团红，看着更渗人。

在被窝里躺了半天，杨伟总算有了点困劲。可迷迷糊糊的还没睡着，杨伟就听见有人敲门。

咚咚咚的，声音很大。可杨伟的父母却像听不见似的，还在隔壁卧室睡觉。

杨伟忍不住了，起床打开卧室门，朝着家里的大门看了一眼。

敲门声没了，但楼道里又有了脚步。缓慢又沉重，却始终在门口徘徊。

杨伟竖着耳朵听了一阵，浑身发凉。那脚步拖拖拉拉的，鞋底子蹭着地，像是个老头在走路。

杨伟父母的卧室门支呀一声打开了，杨伟他妈从门缝里伸出脑袋，看着杨伟。

“儿子，去看看是谁？这么晚了，是不是有事？”

杨伟答应了一声，但还是不敢，犹犹豫豫的。杨伟他妈不高兴了，变了脸色，瞪着杨伟又喊。

“叫你开门去！”

杨伟没了办法，只好走到门口，趴在门上透过猫眼往外一看。

楼道里的声控灯已经亮了，惨白又黯淡的灯光照出来一个干瘦的人影。背对着大门，站在门口。

“谁？”

喊了几声，门外没人搭理。杨伟他妈在后面笑嘻嘻的，一直催着杨伟开门。

杨伟开了门，门外一阵冷风就刮了进来，还带着点烧纸的糊味。

一只手忽然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攥着几张纸币，塞给了杨伟。

“我把钱给你，你把钱给我。”

杨伟迷迷糊糊的借过钱，低头一看，浑身一凉。

这哪是钱，这是几张冥币，还被烧了大半。摸着发烫，还冒着糊味。

咣当一声重新关了门，杨伟攥着冥币，转头哭丧着脸看着他妈。

可杨伟他妈却还是笑嘻嘻的，躲在门口，只露个脑袋。杨伟腿发软，晃晃悠悠的走到他妈跟前，声音颤抖着跟他妈说门外有人给塞了几张冥币。

杨伟他妈眼珠一转，看看冥币再看看杨伟，让杨伟收着。

杨伟一愣，盯着他妈的脸，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脸色苍白，像是涂了粉，嘴唇跟脸颊又发红，像是化了妆。

杨伟不敢再看他妈，只好把目光挪开，透过门缝看向了屋里。一眼就瞧见了他爸妈的床，可床上这时候，竟然躺着两个人，正是杨伟的爸妈。

门口这个，不是杨伟他妈。

杨伟被吓的大叫了一声，面前的那张脸立马就缩回了门后。杨伟把钱往地上一扔，赶紧跑回了卧室。

可折腾了半天，杨伟他爸妈竟然还是没醒。一股浓烈的孤独跟无助压的杨伟喘不上气。

躺回床上，杨伟仍旧不敢睡觉。窗外隐隐约约的，又有了唱戏的声音。杨伟咬了咬牙，把窗帘拉开一角，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楼下搭的灵棚已经黑了灯，几个守夜的孝子也不知道去了那。只有棺材前面的那张供桌上，仍旧点着一盏长明灯，豆大的火苗忽忽悠悠的，似乎马上就要灭了。

而唱戏的声音，却不是那个方向传出来的，而是杨伟的窗户底下。

杨伟顿时打了个冷战，忽然想起死掉的那个老头，几乎每天都带着个收音机听戏。现在整个唱戏的声音，听着就像收音机里响起来的。

这时候，杨伟忽然听见自己的卧室门被打开了。杨伟顿时绷紧了神经，慢慢转头，于是有松了口气。

进门的是杨伟他爸，迷迷糊糊的，半闭着眼，嘴里还嘟囔着饿了。

可等他进门之后，杨伟才瞧见，他爸手里竟然攥着一把冥币，就是杨伟刚才丢掉的那几张。

他爸蹲到了杨伟床边，随后低着头，竟然把几张冥币直接塞进了嘴里，开始吧唧吧唧的嚼。

杨伟吓坏了，问他爸在干什么。

“你把我的钱拿走了！我饿了都没得吃。”

杨伟浑身一凉，他爸说话的声音竟然变了，赫然就是那个老人的声音。

杨伟瘫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他爸。可杨伟他爸吃完之后，却笑嘻嘻的跑了，一头就钻回了卧室。

杨伟听见隔壁卧室传出几声惊呼，随后就是他爸他妈叫喊的声音，最后是脚步声。

杨伟看见他父母跑出了卧室，脸色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床。床上，竟然就躺着那个死掉的老人，身上穿着寿衣。一直笑嘻嘻的嘟囔着，给我钱，给我钱。

杨伟他爸从厨房拿了菜刀，塞到杨伟手里。

“儿子，闹鬼了！砍死他！”

手上攥着刀，杨伟也发了狠，冲过去就要砍。可刚冲到床边，杨伟又觉得不对。转头一看，他爸妈竟然都不在了，只有一个老头在恶狠狠的瞪着自己。

在看床上，哪有什么老头。而是自己正在睡觉的爸妈，可他手里的菜刀却是真的。

杨伟差一点就把自己亲爹妈砍死了。

手上的菜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杨伟几乎被逼疯了，掉头就跑。

可自己的卧室门明明就在面前，杨伟却怎么跑都到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伟跑的精疲力尽，终于才进了门，躺回了床上。

可刚躺下，杨伟却瞧见，自己身边多了个人。正是那个老人。

在看周围，那还是自己的卧室。分明是楼下的灵棚，自己躺着的，正是老人的棺材。

隔天，楼下的丧事终于办完了。中午一点，出殡的队伍就出了小区。抬棺材的那几个人，一直在嘟囔，说是棺材莫名其妙的重了好多，像是多了个似的。

而杨伟，此刻正被老人的尸体抱着，嘴也被捂的死死的。

杨伟真后悔，要是当时没趁着老人不注意，偷了他兜里的钱，自己没准也不用被拉着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