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了三十年

     听说又有新增的病患。

    我与医官对视了一眼，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担忧。看来病情在迅速蔓延，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们现在赶紧赶去附近的农场看看，那里估计有解开这疫病的关键！“我对医官说。

   医官面露惧色，但还是点了点头。我们俩带了些必要的药品与工具，还有防护的东西，便由侍卫带领着朝农场方向赶去。

    我们走进附近最大的牧场，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刺鼻的腐臭熏得我们睁不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哪里是想象中恬静的牧场，这里简直就是人间炼狱。没有动物的叫声，一片死寂，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痛苦的嘶鸣。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也很多牛的尸体，有的已经死去多时，身上满布着尸斑，无数的苍蝇在上面乱飞，有的身上还残留着未干涸的水泡。我忍着臭味走近观察，这症状跟那些病患非常相似。这是......口蹄疫啊！

   我连忙让随行的侍卫去找来农场的牲畜记录手册，在那本破烂的记录册上，果然记载着一批从米诺斯王国交界处交易购入的牛，不久后就陆续出现口舌生疮，足部和乳房长出水泡的情况，建议措施是屠杀焚毁，不可食用。还是个很有良心的农场主，处理方式也很科学。这样看来，这疫病正是这些牛造成的，但如若不是忒修斯那暴君要屠戮这些可怜的生物，这病可能也就止于这间农场，不至于会传播到其他农场，更不可能在百姓中蔓延。

   我心里暗骂：“什么狗屁英雄，希腊神话竟他妈胡说八道！”

   可现在来不及宣泄情绪，我深知口蹄疫虽然不是大病，但处理起来也非常棘手，当下的要务是赶紧阻止口蹄疫继续传播，拯救雅典城的百姓，这是我医者的使命。

   于是，我赶快请医官速速返回雅典城，尽快召集所有能调配到的人手，准备大量的石灰、草药以及干净的布。又让侍卫们尽快回城张贴布告，通知百姓近期都不要接触牲畜，特别是牛，也不要吃猪肉和牛肉，并且保持住所的清洁通风。

   医官和侍卫看着刚才还说话支支吾吾的我，不知道从哪儿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气场，让人不敢违抗，连忙执行。

   然后，我带着剩下的几个侍卫在农场开始示范清理工作。

   “首先，要找人，把所有农场病死的牛都这样掩埋！”我拿着铲子，把石灰盖在死牛身上，“然后，找消毒剂，对，消毒的东西，对牛舍和周围能喷洒的地方都喷洒！”

   因为语言的障碍，我不得不比比划划地讲解。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侍卫们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迅速各自去忙了，有的开始处理牛尸，有的则去找更多的人手消杀。

   我拉住领头的一个侍卫，特别交代：“检查一下还活着的牛，没有这些症状的，先不要杀，聚集到一个农场看管！”

   虽然说这也是一个合理的方式，不过我也藏着我的私心，万一我的白牛还在世，聚在一起找它也方便许多。

   布置好这些，我又火速赶回了治疗中心，这里的病患已经是我离开时候的两倍了。医官带着来帮忙的众人，正在按照我教的方法熬制药汤。这年头，还没有发明抗生素，现如今，只能用草药了，至少可以抵抗病毒、提高免疫力，虽说好的慢些，还是会有些疗效，特别是刚刚发病和症状较轻的人，估计不出两日就能抑制住病情的恶化。

    “医神，这些干净的布，我们怎么使用？”一位看护问我。

    我被他叫的不好意思，连忙解释说：“别叫我医神，医神是阿斯克勒庇俄斯。这些布是用来处理患者水泡的。来我给你们示范。”

    我把布放进沸水里，煮了一会儿，然后蘸着早上调配过的薄荷、马齿苋的草药水，帮一位患病的老妇人清洗水泡。

   “这样可以保持皮肤清洁，还能防止二次感染。还有，”我转头叮嘱老人，“千万不要用手抓！”

    老妇人感激地点点头，眼里竟然饱含泪水。

    她的情绪也感染了我，搞得我竟然也有点想哭。原来自己的专业竟然这么伟大，我却在研究些让有钱人变白的氪金药物。

    不知道忙碌了多少天，我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看着病患有了明显的好转，新发病的人也在减少，我总算松了一口气。我慢慢走出治疗中心的帐篷，沐浴在温暖的爱琴海的阳光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好想睡个觉，于是，我趴在治疗中心外面的石头桌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突然一双手拼命地摇醒我，还在我耳边大喊：“医神，医神，陛下要召见你！”

    我很不情愿地睁开双眼，“首先，不要叫我医神，我叫薇罗尼卡，其次，我现在想睡觉，不想去见他！”

    刚刚做了这么一票救死扶伤的大事，我觉得我可以回医学院吹一辈子。此刻的我有点膨胀，已经忘乎所以到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

    果然，几个侍卫根本不听我的狂语，架起我就塞进了马车里，一路疾驰便来到了王宫。

    殿堂之上，忒修斯换了一套紫色的长袍，胸前斜挎着的织带上，用金线绣着好看的花朵，还有一个巨大的纯金别针别在肩头，看上去非常高贵。

    “我现在可以谈条件了吧？”不等忒修斯说话，我急不可待地问他。

    忒修斯冷冷地抿嘴一笑，并不发言。反而是那个秃头大祭司，冲我说：“这么快就治好了疫病，想必这疫病的爆发定跟你脱不了干系！”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这是什么倒打一耙加恩将仇报啊！

    “我没日没夜地给你救治百姓，你居然污蔑我！”我感觉一股火气直冲头顶。跳起来就要找那个秃头算账。“要不是你们要杀牛，这病根本不会传播！”

    提到“牛”，忒修斯的面部肌肉弹动了几下。

    “论功，我稍后自会赏赐你，不过现在，你要说说你跟那‘怪物’的关系！”忒修斯的声音里带着威严和狡诈。

    我经过上次的大难不死，长了点心眼：“我们先说清楚，你说的‘怪物’到底是什么？”

     大祭司突然插话说：“就是迷宫里那吃人的野兽，弥诺陶洛斯！”

     原来不是我的白牛，上次果然是吃了嘴比脑子快的亏。

     我心里默数了“1，2，3”，才接着说：”我不认识什么弥诺陶洛斯，我说的牛是一头纯白色的公牛，通体雪白，那是我的，我在找它！“

     大祭司和忒修斯互相看了一眼，秃头继续跟我说：”我们整个雅典城也没有一头通体雪白的牛，听上去倒像是三十年前米诺斯献祭波塞冬的那个畜生。“

     怎么海神也是真实存在的？

     我的思路又乱成一团麻，三十年前！我难道穿越错了年份！

     ”那头白牛，现在在哪儿？“我赶忙问大祭司。

     秃头继续说：”这我可不知道，不过三十年前，海神大人看上了那头白牛，米诺斯却偷偷替换，才有了弥诺陶洛斯那个......"他讲到这里突然顿住了，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连忙低下头，抬起眼皮，偷瞄他的陛下忒修斯。

     这时候的忒修斯脸色更加阴沉可怕，他似乎是要把满腔怒火都撒到我头上：“薇罗尼卡，看起来，这背后的疫病和你的白牛造成的诅咒必有牵连！你若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你救了再多人，也一样是死罪！”

    而此刻的我正沉浸在自己穿越错了时间的自责和懊悔里，完全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回去弥补错误？

    听见“死罪”两个字，我抬起眼睛，刚好对上忒修斯的眼神，那眼神冰冷得让我打了一个寒战。心想一个为一己情绪就能杀光一个城牛的人，这么冷血残酷，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努力让自己先放下混乱的思绪，先专心应对当下的危机才好，于是努力镇定地说：“陛下，我刚刚忙完疫情，还来不及自证清白。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说法。”

    现在这个关于“牛”的谜团已经越滚越大，我得尽快找个空隙好好思考一下，理清来龙去脉。这一切太过离谱，我的白牛掉到了三十年前，惹怒了海神，搞出一个怪物弥诺陶洛斯？都说《山海经》里的怪物是真的，不至于这《希腊神话》里的神怪也要到现实世界里作妖吧。

    忒修斯闻言并未置可否，只对旁边几个侍卫说：“盯着她，不论去哪儿！”

   我糊里糊涂地从王宫走了出来，浑浑噩噩间，不断地有人拉住我，向我致谢，有的人跑上来拥抱我，有的人塞给我水果、鲜花，人越聚越多，没有多久，我就被前来感谢我的民众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