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胎盘人

“你那是什么表情？”裴照野挑眉，有些狐疑地盯着江星睨的神情。

少女的脸上惯常挂着那副冷淡温和，而又带着距离感的浅笑，不管发生什么好像都很难让她脸上的笑容就此消失。

但是在他说出“真实”的一瞬间，裴照野看到她的浅笑僵硬了一瞬间。

那双金眼睛里面抛给了他一个难以言喻的神情，而后小姑娘叹了一口气。

准确来说，她脸上的微笑其实一直没有消失，如果不是裴照野一直都在关注江星睨，很有可能就会忽视这微弱的神情波动。

他再一次查看自己周围的空间。

和裴照野之前所经历过的所有诡域都不相同，基本上所有的诡域都需要以现实世界作为模板。

但是在进入这个诡域之前，裴照野可以信誓旦旦地保证，他根本没有看到任何符合这个诡域相关的东西。

就好像是整个世界都是被人在短短时间之内所幻想出来的，没有原型，也没有任何能被称之为“虚假”的东西。

“在你的眼睛里面。”江星睨语气慢吞吞地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很少显露出来的，赤裸的坦诚与好奇。“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裴照野紧盯着她的眼睛，谨慎地选择自己的措辞：“花草，荒无人烟，很真实，有一栋小房子？”

很真实这个形容词未免过于简略。

事实上，裴照野能够看到草叶上的露珠反射着晨光，他的鼻端漂浮着雨后泥土的气息，整个世界都和现实世界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和大部分诡域中能够看到的白茫茫的雾气，永远无法看到的太阳，也都不一样。

但是江星睨现在询问：“你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裴照野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继续问道：“这是什么幻境吗？”

江星睨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在我眼睛里面，这一切——整个眼前的所有景象，全部都假的可笑。”

裴照野所描绘的真实在她的眼睛之中根本不存在，她再一次庆幸自己当初选择异能的时候，选择了这个【真实之眼】。

“这是她的漫画吗？”小姑娘有些疑惑地歪头。“画技这么烂，也能够在网络上有人气？”

话不相瞒，在江星睨的视角里面，这个画面都不能用烂来形容，而是粗制滥造，带着幼儿园小孩刚学绘画的美感。

裴照野再一次环顾四周，跟上了江星睨的脚步，他摇了摇头，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

他又看不到江星睨眼睛里面的景象，纵使经验告诉裴照野，要相信江星睨的判断，但是这不影响裴照野实际上很难想象出江星睨眼中的世界。

裴照野跟在江星睨的身后，雨后潮湿泥泞的土地让他深一脚浅一脚，鞋底布满了污泥。

但是走在前方的江星睨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般，她只是在最前面平稳地走着，好像脚下不是泥泞的土地，而是平坦的柏油路一样。

裴照野开始怀疑他自己了。

耳边传来什么东西迅速穿过的风声。

裴照野几乎是下意识地向着江星睨扑去，受到冲击力，江星睨直接被裴照野推到了一边重重叠叠的纸片里面。

然而，裴照野的视角之下，江星睨直接被他推到了一旁的草丛里面。

破碎开来的汁液染脏了裴照野身上的衣服，绿色在衣服上面浸染开来，但是明明是最狼狈的江星睨，身上除了头发乱了一些，和撞击带来的擦伤以外，什么事情都没有。

草就那么被她所折断，但是没有任何的汁液沾染在她的衣服上面，就好像是被折起来的一张纸。

原来这就是江星睨所看到的“真实”。

裴照野在心中近乎是下意识地这么想着。

而另一边，江星睨没有时间关心自己的后背与地面摩擦的疼痛。

她的目光越过了裴照野的肩膀，看到了对方身后，那个冲自己而来的生物。

很难用文字来形容这个东西，在整个粗制滥造的世界之中，唯一真实的东西，除了江星睨自己，就只剩下旁边的裴照野了。

而现在，又出现了这个东西。

注意到江星睨的瞳孔微缩，裴照野下意识回过头去，查看自己身后到底出现了什么。

这就是刚才那个风声的真正来源。

胎盘一样的大小，上面却长着人的脑袋，婴儿一样细小的胳膊和腿在空气之中胡乱蹬，那张尚未完整发育出五官的脸上没有眼睛也没有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辨认出了江星睨和裴照野所在的方向。

婴儿的咯咯笑声在空气中响起，并非来自于胎盘的怪物，而是来源于四面八方。

它在空气之中翻了一个身，然后划动着它的四肢，好像在空气之中划水一样，冲着江星睨和裴照野冲了过来。

“不是。这在你的眼睛里面是什么样的！”裴照野瞳孔地震，他来不及说完这句话，就被江星睨直接推开，在地上滚了几圈，但是刚好避开了胎盘人冲撞过来的轨道。

江星睨在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裴照野的一瞬间，少女猛然跃起，直接抄起了腰上的匕首。

她的身形极快，这还是裴照野第一次看到江星睨战斗时的景象，来不及感叹“你什么时候顺走的小刀”，视网膜上就只剩下了少女金灿灿的眼眸，以及挥刀之间，刀锋反射着阳光留下来的冷光。

她敏捷地躲开胎盘人的攻击，而后江星睨毫不犹豫地顺着它的攻势，反手握住手中的匕首，直接劈向了胎盘人的脑壳。

触感柔软，像是割进了一团流体里面，古怪的手感没有让江星睨的动作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停顿，她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胎盘人的脑壳，里面没有完全发育的骨头和血肉就顺着开口呲溜呲溜地滑了出来。

但是它仍然在动。

“看来这一次我的视角和你的视角是一样的了。”江星睨低声说道，注意到裴照野十分懂事地早就跑走，没有留在这里给江星睨的战斗多添麻烦。

少年人观察着景象，目光紧紧地锁在胎盘人的身上。

学院的教导总是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他下意识去观察新出现的诡怪的外形和弱点。

胎盘人拖着它的四肢和血肉甩来甩去，但是江星睨并没有给它太多的活路。

手起刀落之下，四肢直接被砍断，婴儿的咯咯笑声变成了咿咿呀呀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