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胡亥胡来（下）

二世皇帝顿时紧张起来：“那该怎么办呢？”

赵高说：“陛下应实行严厉的法律、残酷的刑罚，使有罪的人株连他人，这样可以将以前先帝任用的大臣以及皇族全部清除掉，然后提拔任用那些卑贱、贫穷、不得志的人，他们就会对您感恩戴德，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纵情享乐了！”

二世皇帝大喜，于是修订法律。

秦律本来就已经严苛之极，修订之后，更加苛刻，人们动辄就会触犯法律。而一旦大臣、皇子犯了法，二世皇帝总是交给赵高去审理。赵高趁机将案子做大，拚命攀诬。

始皇帝的儿女中，先后有十二位皇子在咸阳街市上被斩首示众，十位公主在杜县被处以支解肢体的磔刑，他们的财产全部充公。至于受牵连而被捕、被杀的大臣，更是多得难以计数。

二世皇帝的一个哥哥皇子高见势不妙，想要逃跑，又怕逃走后连累家属，就上书，主动请求为父亲始皇帝殉葬。

二世皇帝很高兴，同意了他的请求，还赐给他十万文钱的安葬费。

在二世皇帝和赵高的恐怖高压下，朝臣人人自危，很多人生出了叛心。

丞相李斯见秦二世和赵高闹腾得实在太不象话了，忍不住劝说了两句。

秦二世大怒，把李斯一顿狠批。李斯吓得赶紧180度大转弯，建议秦二世进一步强化君权，进一步禁止群臣和百姓妄议，进一步严刑峻法。

于是，全国各地大道上的行人中，因受刑而导致肢体残损的人要占到半数；各大城市的市场上，每天都堆积着许多被处以弃市的死刑犯的尸体。

全国笼罩在恐怖高压之中，官吏们谁执法严厉，小罪重罚，杀人多，谁就被秦二世当作忠臣，马上得到提拔。

二世皇帝见高压政策已经奏效，大臣们个个服服贴贴，诚惶诚恐，他完全放心了，把政事交给赵高，自己专心享乐。他终日在宫中跟嫔妃饮酒作乐，又豢养了大批狗马禽兽，供其游猎。

由于养的禽兽太多，咸阳的粮草供应不上，就下令从各郡县调运谷物、草料来咸阳。而且规定，运送粮草的役夫必须自带干粮，咸阳周围300里内的店铺和个人都不许给役夫提供粮食，以免加剧咸阳的粮食紧张。

又令各地挑选一些勇力之士，称为材士，共计5万人，把他们调集来守卫咸阳。

秦二世的穷奢极欲，比之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据《史记》记载，他甚至突发奇想，要把建造中的阿房宫乃至整个咸阳城都用油漆漆一遍！

虽然秦地（春秋战国时的秦国）是当时生漆的重要产地之一，漆产量很大，但漆在秦地仍然属于贵重之物。这个工程要耗费多少民脂，难以设想。

据说，他为了这个宏大的城市美容计划还专门兴工开凿了一条漆渠，以便把终南山上所产之漆直接输送至咸阳。不过，这个工程最后没能搞成。

因为有个名叫优旃的侏儒，善于说笑话，他在秦始皇时就成了宫廷御用滑稽演员，专门为皇帝逗乐子，他有时就利用这个特殊身份，巧妙地规劝皇帝。

比如，有一次秦始皇打算扩大他的私人园林，要把东至函谷关，西至雍、陈仓，其实就是整个关中地区全部并入他的苑囿，把上面的居民全部赶走。群臣没一人敢劝阻，优旃说：“好啊，这是大好事，这么大的苑囿可以多养些禽兽，一旦贼寇从关东打来，只要命令麋鹿用角去把他们顶走就可以了！”秦始皇因此打消了念头。

这次优旃见秦二世铁了心要搞城市美容工程，群臣没人敢劝，他就对秦二世说：“这是好事，就算皇上不提出要搞这个工程，臣也要提！漆城虽然会令百姓大破费，弄得他们很愁苦，但漆过之后，那城墙光溜溜的，若有贼寇来攻，他们爬不上来！不过，漆城倒是容易，就是这荫室却怎么搭呀？”

给器物上漆之后，不能日晒、吹风，否则漆面会干裂起皱，还会粘上杂物灰尘，因而必须搭建一个阴湿无风无尘的荫室，把刚上了漆的器物放在里面慢慢阴干。

秦二世想想，把整个咸阳城都能装进去的荫室，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搭，于是作罢。

与此同时，始皇帝留下的一副烂摊子还得收拾。驰道、直道、阿房宫、骊山始皇帝陵等大工程都还未完工，继续热火朝天地加紧干。而为了维持这些大工程，徭役不能停，赋敛不能减！

事实上，秦始皇虽然把一手王炸打成了王八，但秦二世即位后如果马上改弦更张，宽刑简政，把大工程下马，让百姓休养生息，秦王朝还是能维持下去的。

秦二世刚继位时，全天下都对这位新领导充满期待，希望他能改变政策、改变作风。我国的人民是很容易满足的，如果新的领导能稍微宽仁一点点，让百姓喘口气，给韭菜们一点生长的时间，他们马上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含哺鼓腹，热情歌颂新天子。

只要处理得当，前一任皇帝的害民恶政，反而是成了后一任皇帝的政治资源——因为前任太坏，后任不需要太好，只要把坏的程度减轻一二，立即就成了彪炳史册的仁君、明君！

所以后世一些狡猾的帝王，故意把一些恶政留给自己的接班人去取消，以便接班人借此增加威望。

但是，秦二世非但不改，反而变本加厉。终于，老百姓再也承受不住，反了！

秦国从商鞅变法以来开始实行一种徭役和兵役合一的制度，规定，没有军功爵的健康男子，年龄在17岁至60岁之间的，都有服兵役徭役的义务；有军功爵的，则过了56岁就可以不服兵役徭役。

在兵役方面，规定每个人一生中都要在常备军里面服两次为期一年的长期兵役，一次是进入首都卫戍部队守卫首都一年，称为正卒；一次是进入边防部队戍守边疆一年，称为戍卒。其他时候，每年还要在本县或本郡服一个月短期兵役或徭役，称为更卒。此外，如果发生战争，国家随时都可以征发任何人上前线。

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七月，戍守在渔阳（今北京密云西南）的部队里有一部分戍卒即将服役期满。秦政府就发文今河南、安徽一带的一些郡县，让他们征发闾左的适龄男子作为戍卒，去接替渔阳已到期的戍卒，史称“发闾左”。

关于闾左，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认为，闾左就是里门的左侧。秦的地方建制，县下设乡，乡下设里。里的级别就相当于现今的村委或居委会。为了便于管制人民，每个里都跟现在城里的小区似的，全里的人家集中在一起居住，外面筑一道围土围墙，围墙上开一个里门，有看门人看守。至少西周时就已经如此管理了。秦人以右为尊，左为卑，所以，有钱的人家都住在里门的右侧（闾右），穷人家都住在闾左。

这种说法有几个疑点。

一是秦国法律从来没有规定富人不用服兵役。秦国不认贫富，只认爵位。获得了第四级爵位不更，就可以不当每年都必须服一个月徭役的更卒；获得了第八级爵位公乘，才可以免除所有的兵役和徭役。这些是人人都要服从的硬指标，财产再多也没用。

二是穷人富人分开居住这种制度史籍上并无记载，秦简上也无记载。

三是贫富分域居住这种做法很难操作。因为贫富不是固定不变的，秦人随时可以通过军功爵致富，一致富就得抛下原先的房宅，搬到富人区去重造房子；而富人因为种种原因变穷了，也要丢弃在富人区的房宅到穷人区去造房子居住，多麻烦？而且也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所以，另一种说法似乎更加合理：“闾左”就是“闾佐”、“里佐”。闾佐、里左文献上都有，也就是“里”。“发闾左”其实就是到各乡、各里去征发那些按次序轮到要服兵役的人！

这支被征发去渔阳的戍卒队伍共有900人，由两个军队里派来领新兵的军官（尉）带队，前往服役地点。

当他们走到泗水郡蕲县的大泽乡时，由于连日大雨，前面道路受淹，无法通行，只得在大泽乡暂时驻扎下来，等洪水退去后再走。

不料，老天迟迟不放晴，洪水迟迟不退，他们被迫逗留在大泽乡很多天也无法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