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统一制度

在确立郡县制的同时，秦始皇还规定，把老百姓称为“黔首”。这个称呼在战国时期就已出现，那时很多地方的百姓，特别是秦国百姓，习惯以三尺黑布包头，所以权贵们称百姓为黔首，即“黑头”，现在，这个称呼正式纳入了官方辞令。

同时下令，迁原东方六国的富豪家庭共计12万户到咸阳定居，以充实咸阳的人口，活跃咸阳的经济。

搞完这一套制度设置之后，秦始皇很高兴，下令大酺——特许民间聚会饮酒，以示欢庆。

欢庆完了之后，马上下令，收天下兵器！

战国时代刚结束，散落在民间的兵器太多了，不收上来，秦始皇睡不安稳觉。民间没有了兵器，自己再怎么虐待百姓，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逆来顺受。

兵器收上来之后，运到咸阳，铁兵器收入武器库，铜兵器立即熔毁，一共熔出了数百万斤铜。

这么多铜用来做什么呢？

说来也巧，也不知是否临洮一带的地方官拍马屁胡说八道还是实有其事，反正临洮县向中央报告，当地有人看见了12个巨人，个个身高5丈，脚有6尺长，都穿着夷人的服饰。

始皇帝大喜，认为这是瑞兆，当即下令：用那些兵器熔铜铸造巨人像，也铸12个，大小、服饰都要跟传说中的一样。

12个铜巨人铸出来了，每个约重24万斤。

始皇帝下令，把铜巨人全部摆列在皇宫门外，让它们守护皇宫。还剩下许多铜，就铸成钟和钟架，分别放到皇宫中的各殿。

接着，在全国范围内统一制度。

原先七国的尺子不是一样长，升、斗等量器也不是一般大，秤的刻度也各不相同，现在要弄成全国一个标准，这就是统一度量衡。

原先，七国各有自己的货币，各国货币的形状、大小、轻重都不相同，计算单位也很不一致，换算起来很抓狂。

现在规定，六国货币一律废除，把货币统一分为上币和下币两种，在全国通行。上币为黄金，以镒为单位，一镒为二十两；下币为原先秦国通行的圆形方孔铜钱，以半两为单位，这就是当今钱币收藏界热捧的“秦半两”！

原先，战国七雄各国有各国的文字，每一国的文字都不一样，很不利于政令的推行和文化的交流。秦始皇令两位大书法家丞相李斯和中车府令赵高，以及太史令胡毋敬等人，对文字进行改革。

李斯他们便以秦国文字为基础，参照六国文字，创制出了一种新的标准文字——小篆。

另外，有个叫程邈的小吏，因为得罪了始皇帝，被关在云阳监狱里吃官司。在服刑期间，他对当时在小吏中间流行的一种比篆书简单，易于辨识，便于书写的字体进行了整理和规范化，这种字体因为创自小吏，成型于服刑犯人（隶）程邈，因而被称为“隶书”。

秦始皇命令，把小篆作为标准文字，把隶书作为日用文字，两种文字一同向全国推广。皇帝诏书、政府文件一般用小篆书写，非官方文件则全部用隶书书写。

文字改革，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件大事，这可不像统一度量衡和车轨那么简单，要把原先六国的知识分子一夜之间格式化，变成白丁，然后从自己的名字开始从头学起，所以这是一项极其艰巨的文化工程。

由于秦王朝太短命，“书同文”到秦朝灭亡时还远未完成。汉王朝接着搞，直到汉武帝时才把这桩大事完成。因而，等到文字改革完成之后，由于距始皇时代已有百年，很多当时公认最博学的学者都不认识先秦文字了。

还有，原先七国的车子不是一样大小，两轮之间的距离（轨距）也各不相同，现在规定，所有车子的轨距都改为秦尺6尺（1秦尺合23.1厘米），是谓“车同轨”。

马车又不是火车或有轨电车，有必要统一轨距吗？这个问题后面再探讨。

不过，据现代考古发现，秦朝的车轨尺寸并没有完全做到全国统一。有人因此提出假设：秦朝的车轨尺寸可能是按官阶等级来规定的，不同等级官阶所乘的车，轨距不同。

不管实际情况如何，短短十几年寿命的秦王朝，应该是没来得及完成车同轨的制度。

在统一度量衡等制度之前，秦朝还统一了法律。东方六国的法律跟秦国的法律不同，所以，秦国每占领一个地方，立即就取缔当地原有的法律，代之以秦律。

据睡虎地秦简记载，秦国在改变法律的时候，普法工作做得非常到位，各地方行政机构都设立了专管法律的官吏，当本地的其他官吏和人民前来官府咨询法律时，他专门负责解答，同时还要将咨询问答的内容写在1尺6寸长的符上。符的左片交给咨询者，右片放在官府存档备查。

实际上，对于始皇帝来说，统一全国风俗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统一文字和法律。

长期以来，秦国一直被东方诸侯视作戎狄，这种文化上的歧视让秦国很受伤，也容易让秦人受到中原人的排斥。

就如同野蛮的满族人强迫汉族剃发留辫一样，秦始皇也是以雷霆手段在全国推行秦风秦俗。他多次巡行，每到一地，都要“匡饬异俗”，目的是使“黔首改化，远迩同度”。

最需要匡饬的风俗有两个方面：

一、关东各国的民众（尤其城市民众）比较佛系，今朝有酒今朝醉，得过且过，懒得打拚创业，更有刘季等很多浪荡游侠，不去生产粮食，也不去打仗，活在世上纯粹是白白消耗粮食布匹，现在要让他们变得像秦国民众一样勤劳起来。

二、中原各国有很多性自由、性开放的遗风，桑间濮上，大伤风化，秦始皇看不惯。虽然他本人是这世上最淫荡的人，但历史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这种悖论，越是淫荡的暴君，越是要求人民禁欲！

改变民风民俗，始皇帝的做法是两手抓，一手软一手硬。

软的一手就是抓教化，树典型，用榜样来感召大家。

始皇帝树了两个榜样，一个是秦地乌氏县（今甘肃平凉）人，无姓，名倮（有的史籍说乌氏倮为女性），他白手起家，先是从事畜牧业，捞到第一桶金之后，就买了一批漂亮的高档纺织品（奇缯物），运到西方的戎人居住区，献给戎王。戎王大喜，以十倍的价格赏给他牲畜。他以这些牲畜为基础，扩大养殖规模，最后成为巨富，牛羊多得满山满谷数不清。

严格说来，他是秦律要打击的对象——商人。但是没关系，在一个人治社会里，法律是权力手里的橡皮泥，可以随意摆弄的，始皇帝把他树为勤劳致富的典型，全国劳模，在政治上享受列侯同等的待遇（比封君）。

另一个榜样是巴人，也无姓，名清，是个寡妇，史称“巴寡妇清”。她的祖上传给她一个丹砂矿，因而她家财多到无法计算。像她这种年轻寡妇，要改嫁、要养面首比低头拾东西还要便当。但是她不改嫁，也不养面首，就跟她的名一样，一个人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地生活。

始皇帝把她树成了妇女贞节的典型，亲切地接见了她，并令官方出资在她的家乡今四川长寿县给她筑了一座“女怀清台”以示表彰。这可以看作是后世贞节牌坊的滥觞。

一般认为，寡妇守节不改嫁是南宋程朱理学盛行之后才兴起的怪风，至明清而盛嚣尘上。事实上，儒教的大仇人、大淫棍秦始皇才是寡妇守节最早、最强烈的倡导者！

《史记》说，乌氏倮是乡野的牧人，寡妇清是穷乡寡妇，他们能受到皇帝以平等礼节接待，名显天下，“岂非以富邪？”

确实，财富和权力，从来都是狼和狈那种形影不离的关系。可以肯定，乌氏倮和寡妇清没有少给皇家和各级官员上供。因而有传说，始皇帝墓里那成百吨的水银都是寡妇清捐献的。空穴来风，岂是无因？

硬的一手，便是用法律来强行约束。

惩治懒汉、游手好闲者的法律，商鞅时代就已完备，都是现成的。生活作风方面的法律，原秦律不很完备，因而始皇帝又作了些补充。其中包括，妇人如果有了儿子还改嫁、或者丈夫死后改嫁、或者逃嫁而遗弃子女，都要予以惩罚，且要受到社会的谴责。

他公开号召，要在全国建立起“防隔内外，禁止淫佚，男女絮诚”的新风尚。

甚至还颁布法令：“夫为寄豭，杀之无罪”。

什么意思？以刘亭长为例，如果他结婚后还要继续跟那位曹寡妇姘姘搭搭，藕断丝连，吕雉太太杀了他也没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