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一个皇帝

《史记》记载，秦王政十年（公元前237年），魏国军事家缭来投奔秦王政，他一看到秦始皇的相貌，心里就打了个格顿。

再看到秦王政身为天下最强国家之国君，竟然对缭这个无身份的游士以平等的礼节相见，缭的背心就冒出了冷汗。

他对人说了这样的话（不知是对谁说的？）：“秦王这个人啊，鼻子形状像蜂的肚子又长又尖，眼睛细长，胸部像猛禽的胸部一样往前突起，说话的声音就像豺狼叫。

“这种人，待人刻薄寡恩，有一颗虎狼般凶狠的心，当他困窘的时候很容易放低姿态讨好人，得志的时候就会不把别人当人。我只是一介布衣，他见我时居然自身甘居我下。要是真的让他统一了天下，天下人都会沦为他的奴隶。这样的人，不可以长久地跟着他混。”

（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

说完，缭就闪了。

秦王政马上派人把他力劝回来，并任命他为国尉，故缭在史书上被称为“尉缭”或“尉缭子”。

后来秦始皇统一天下后，确实是把全天下的人都当奴隶一般驱使、压榨，但是，他却没有像一副忠厚相的刘邦那样卸磨杀驴，大肆诛杀功臣。所以，尉缭子只说对了一半。

但是他对秦王为人的描述，却为我们提供了一些了解秦始皇尊容和性格的宝贵信息！

嬴政当上秦国国王的第二十六个年头（公元前221年），秦国灭掉了东方六国中最后一个诸侯国——齐国。

按照流行的说法，秦吞并六国，是结束了春秋以来长达500年的分裂割据局面。事实上，分裂割据何止500年！

正如大学者王国维所说，夏、商之王其实只是诸侯之长，根本不能对所有诸侯实行严密控制。周朝的王算是诸侯之主了，但即使是西周全盛时期，周王室对离王畿较远的诸侯国的控制力也是有限的，尤其荒服地区的诸侯，都是高度自治，跟独立王国也差不太多。像早期的徐国、后来的楚国、越国，甚至跟周王室同宗的吴国，其国君都悍然称王。

更何况，周王朝虽然狂妄地自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其实它的疆域小得根本不能跟秦王朝的相比。至于周之前的商、夏，以及夏之前的尧、舜和黄帝时代，那就更不够看了！

所以，中国历史上真正的大一统，是在秦国扫灭了诸侯之后才出现的。在秦王朝建立之前，严格说来全是分裂割据时代！

在嬴政之前，没有一个国君的统治疆域有如此之辽阔，没有一个国君对国家的控制有如此严密，没有一个国君的权力有如此之大！

秦扫灭了诸侯之后，整个天下都合并成了一个国家——秦国。消灭所有割据势力，在此之前，还没有一个人做成过这件事。

秦王嬴政觉得自己太伟大了，“国王”这个称号用在他这样空前绝后的伟人身上太寒碜了。因此，他下令群臣，给他搞一个新的称号出来，他说：“名号不更改，就算不得功成名就，伟大的事迹也就不能百世流芳（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传后世）。”

满朝大臣和博士官们（掌管书籍文典，通晓史事的顾问官）凑在一起搜肠括肚、绞尽脑汁地想。

最后，丞相王绾、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李斯他们想到，远古传说中盘古开天辟地之后，最初统治天下的是一些充满神性的伟大领袖，他们是：天皇、地皇、人皇；青帝、赤帝、黄帝、白帝、黑帝，合称“三皇五帝”（三皇五帝的人选在战国之后有了多种说法，这是最早的一种说法）。其中，三皇比五帝更伟大，而三皇之中又以人皇为最贵，人皇又称泰皇。

因此，王绾李斯他们就屁颠屁颠地向嬴政汇报：“臣等谨跟博士商议说，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贵。臣等冒死上尊号，王称为‘泰皇’。王发布的教令称为‘制’（制书），王发布的命令称为‘诏’（诏书）。天子自称为‘朕’。”

哪知道，嬴政听了丝毫没有高兴的表情，他心想，泰皇算老几？他的功业能跟老子的比吗？三皇五帝所有人的功业加起来也许勉强能跟老子的比一比！

于是，他就从三皇中取一“皇”字，从五帝中取一“帝”字，把两者合起来就是——“皇帝”！

这个拉风的称号显示了自己道德高于三皇，功业盖过五帝（“德高三皇，功过五帝”），因而他答复李斯他们：“去掉‘泰’字，用一个‘皇’字，再加上上古的‘帝’位号，尊号就叫‘皇帝’。其他如天子自称为‘朕’之类就都采用你们的建议。”

“皇帝”这个称号是出来了，嬴政很快又想到，我死了之后人们将怎么称呼我？

周王朝搞出来一个谥号，国王活着时都是只称为“王”或“天子”，死后就称谥号，什么“文王”、“厉王”、“幽王”，老子待人可不仁慈，恨我的人多了去了，万一我死后他们给我上一个恶谥，以后的史书千秋万代地称我为“幽皇帝”甚至“桀皇帝”、“纣皇帝”，那不亏大发了吗？

于是，他马上又下一道命令：废除谥法，不许后人给死去的皇帝评头论足，盖棺论定！

没有谥号，那怎么称呼呢？用数字，朕是第一任皇帝，就叫始皇帝，接朕班的第二任就叫二世皇帝，以此类推，下面就叫三世……百世……千世……万世……万万世皇帝！

从此，“皇帝”这个前所未有的狂妄称号就开始一代一代往下流传了，一直流传了2100多年。不过，却不是在他始皇帝的子孙们中间流传，他的子孙，连“三世皇帝”这个序号都没能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