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腊月煞气

腊月的寒气像一把无形的利刃，悄无声息地渗进骨髓，让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凉意。村子里的屋檐下，冰溜子挂得老长，像是尖锐的獠牙，犬齿状的冰棱在暮色中泛着幽幽的青光，仿佛随时都会滴下冰冷的水珠。那种寒意，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一种深入灵魂的冰冷。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风呼啸着，仿佛要把整个村子都吞没。刘老汉出事的那夜，整个村子都被一种诡异的氛围笼罩。全村的狗都在哭，那种低沉而哀怨的呜咽声，像是在为刘老汉的离世而哀悼。狗的叫声在风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铁链挣断的声响混着骡子的嘶鸣，刺破了漫天的雪幕，那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是死亡的号角。直到后山传来闷雷似的撞击声，五根百年红松原木，硬生生把活人压成薄薄一片带血的剪纸。鲜血在雪地上绽放，像是盛开的红花，却带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出殡的那天，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素缟之中。八仙桌被抬到雪地里，沉重的重量在雪地上压出了深深的坑，仿佛连大地都在为刘老汉的离世而哀伤。棺材刚抬过石桥，乌木的缝隙里就渗出了暗红的冰碴，那些蜿蜒的血线在白色的天地间爬行，像是诡异的符咒，让人不敢直视。

我缩在送葬队伍的末尾，瑟瑟发抖。纸钱的灰烬扑簌簌地落在孝子的麻衣上，像是沾了满身的死人头皮屑。那种灰烬的颜色，和麻衣的颜色混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哪里是纸钱，哪里是麻衣。送葬的人们脸上都带着悲戚，但那种悲戚中又夹杂着一丝恐惧，仿佛刘老汉的死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意外，而是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

家里豆腐坊偏在这时红火起来。石磨昼夜嗡鸣，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蒸腾的水汽在梁上结成蛛网般的冰霜，像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三叔踩着摩托轰鸣撞开年关风雪那日，新买的狼皮靴底还粘着省城柏油路的煤渣。他斜倚着冒热气的豆腐屉子，把芝麻糖嚼得咯吱作响：“二丫头这粥熬的，阎罗殿孟婆都得拜你当师父。”他的话里带着一丝调侃，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腊月二十三，祭灶的火星子溅在爹的棉裤上。本该停磨歇业的日子，他偏要赶着磨最后两斗黄豆。石磨咬住他右手的瞬间，我分明听见了骨头碎裂的脆响，那声音像极了年关宰牲时敲开的牛髓骨。血点子溅在雪白的豆腐上，竟凝成朱砂似的红珠，在案板上骨碌碌滚动。那种红色，刺眼而诡异，让人不敢直视。

伤口溃烂得蹊跷，青灰色从皮肉里渗出来，像是老屋墙根蔓延的霉斑。当爹在深夜吞下第四海碗阳春面时，面汤正顺着他的下巴浇在炕席上，腾起的热气里泛着尸油般的腥黄。煤油灯将娘的影子钉在土墙上，菜刀寒光割裂的阴影里，爹的眼白正在消失——两颗胀破眼眶的黑瞳仁，活似泡发的死人指甲盖。

三叔闯进来时带着坟地的阴气。野枣枝划破的棉袄裂口里，漏出几片没烧净的纸钱灰。王瘸子挎着药箱深一脚浅一脚撞进门时，正看见爹的指甲缝里渗着黑泥，和棺材刘给死人净身时抠出的尸泥一个成色。那种黑色，深沉而诡异，仿佛是从地狱深处渗出来的。

“后生仔……”老郎中烟袋锅子突然指向三叔衣摆，“枣树林往西七十步，可是刘老汉的新坟？”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让人不寒而栗。

张婆子来叫魂的那夜，雪粒子拍打窗棂的声响里混着呜咽。陈年小米在粗瓷碗里塌陷出人脸形状，烛火把婆子的蓝布头巾映成青面鬼。当第三碗米终于不再诡谲地消减时，她枯枝似的手指突然掐住我的腕子：“小妮子昨夜……可是瞧见窗上的东西了？”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让人不寒而栗。

我死死咬住舌尖，不敢出声。那个被摩托车轰鸣惊散的寒夜，冰花在玻璃上蜿蜒生长，最终凝成刘老汉下葬时被压瘪的半张脸——他仅剩的右眼正透过冰纹裂缝，直勾勾盯着我捂在被窝里的颤抖。那种眼神，冰冷而怨毒，仿佛要将我吞噬。

爷爷踩着积雪归来时，暮色正把老槐树的枯枝拓在门楹上。老汉蹲在门槛抽旱烟，铜烟锅里的火光忽明忽灭，像飘在坟头的引魂灯。“夜里归家要带火气。”火星子溅在三叔崭新的靴面上，“鬼东西闻着烟油味，就晓得这屋里有活人喘着热乎气。”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是从心底发出的警告。

穿堂风就在这时卷着雪沫扑进来。几张未燃尽的纸钱突然在门槛内打旋，其中一片焦黑的残角上，依稀可见“刘”字的半边笔划。那种纸钱的灰烬，带着一种诡异的气息，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

夜深人静时，我听见豆腐坊的石磨在无人推动下自行转动。磨盘碾轧的声响里夹杂着细微的呻吟，像是刘老汉临终前的喘息。我蜷缩在被窝里，听着那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房门外。门缝里渗进一股腐臭味，和那日出殡时棺材里飘出的气味一模一样。那种气味，刺鼻而令人作呕，仿佛是从地狱深处飘来的。

第二天清晨，三叔的摩托车倒在院子里，油箱里的汽油漏了一地。车身上布满抓痕，像是被什么野兽撕扯过。最骇人的是车座上结了一层薄霜，霜花凝结成一张扭曲的人脸，正是刘老汉的模样。那种面容，狰狞而恐怖，仿佛刘老汉的怨念附在了摩托车上。

村里开始流传各种怪事。有人说看见刘老汉的鬼魂在野枣林里游荡，那身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扑过来。有人说听见半夜有骡车从村头驶过，车轮碾过积雪却没有任何痕迹，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灵车。张婆子说这是冤魂不散，要请道士来做法事。

道士来了，他穿着一身青色道袍，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他围着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