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本是一体

“你等等，我收拾完就走。”我淡漠地说，“这里是爷爷的房子，应该归你。”

“宋昊。”他叫着我的名字，声音低沉，“有些事情不告诉你，并非要利用你。若你知晓真相，整个村子都会遭殃。你想看着他们为你陪葬吗？”

这番话让我浑身一震。阳光下的院子突然变得阴冷，仿佛有无形的阴影在蔓延。我抬头看向道士，他的眼神中带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什么叫整个村子都会遭殃？”我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道士沉默不语，只是目光深邃地注视着我。院子里的气氛变得越发压抑，连早晨的鸟叫声都消失了。我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看不见的网中，越挣扎越无法脱身。

建军婶的声音突然从院子外传来：“小昊，你起来了吗？我给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我回头看去，只见建军婶站在院子门口，脸色煞白，手里的篮子“啪”地掉在地上。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道士，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建军婶显然认识这个道士，而且看她的反应，这个道士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你们先聊，我再去给你弄点吃的。”建军婶回神，说着往外走去。

我双手交叉着放在木桌上，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斑驳陆离。木桌表面布满岁月的痕迹，几道深浅不一的刻痕无声地诉说着往事。

宋闲坐在我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道袍，显得有些憔悴。眼底的乌青暴露了他最近几天的辗转难眠。

“被那怨魂缠上已经十年，该来个了断了。父亲当年出车祸，那是第一劫。”宋闲目光深邃地看着我，语气里带着说不清的味道，“本该死的，却被阎杨救了一命。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我正想开口，宋闲却抬手制止了我：“你那件事，就是第二劫。阴魂入体，父亲虽用通灵符勉强镇住，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院外传来鸟儿的啼叫声，几片树叶随风飘落，打着旋儿落在窗台上。我注视着那几片叶子，心绪翻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仿佛就在眼前，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百鬼冢上飘荡的磷火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后来呢？”我追问道，声音有些干涩。

宋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头微皱：“父亲无计可施，只得求助大真人。”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大真人看信后立即带我赶来。”

“还没进村，就看到南边阴煞漫天。”宋闲的声音低沉，仿佛在回忆什么可怕的场景，“那处百鬼冢本就是极阴之地，却不知为何突然生出如此浓重的煞气。”

我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窗外的风声突然变大，树叶哗哗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当年的故事。

“大真人带我径直离开，路过柳林时碰见杨老爷子。”宋闲停顿片刻，仿佛在整理思绪，“他让杨老爷子带你爷爷去他家。”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老旧挂钟的滴答声在回响。宋闲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山岭。

“父亲来时阳寿无多，大真人掐指一算，就明白了因果。”他背对着我，声音里带着苦涩，“至于他们单独谈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案几上的香炉，缕缕青烟袅袅上升：“看来大真人早就看出了端倪。他现在在哪？”

“去世了，就在一个月前。”宋闲的肩膀微微颤抖。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击在我心上。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

宋闲转过身，从怀中掏出一包烟，动作熟练地点燃：“临终前，他只说让我来找阎杨，说阎杨会告诉我一切。”

烟雾在空气中缓缓升腾，形成一个个诡异的形状。阳光穿过烟雾，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来半月有余，阎杨确实说了些事。”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九年前大真人就布下封印，把怨魂困在百鬼冢。但现在，封印出现了裂痕。”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你的意思是......”

“封印若是破了，整个村子都会遭殃。”宋闲的眼神变得锐利。

外面传来孩童的嬉闹声，与屋内凝重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村子里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平常，却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违和。

“怎样才能除掉怨魂？”我问道，声音沙哑。

宋闲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要么你吞了他，要么他吞了你。”

“那还等什么？”我猛地转身，“让他吞了我，一切不就结束了吗？”

宋闲一把拉住我：“别急。若是这么简单，我又何必等到现在？你若被他吞噬，恐怕不只是这个村子要遭殃。”

我死死盯着他：“那该怎么办？”

“等。”

“等什么？等他破开封印吗？”我的声音里带着怒意。

“别担心，我早上已经加固过封印。”宋闲轻声说，“他一时半会破不开。”

我走到院外，看着熙熙攘攘的村子。阳光明媚，远处的山峦起伏，炊烟袅袅。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祥和，却让我感到无比压抑。

宋闲跟了出来，站在我身边：“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怨魂偏偏选中了你吗？”

我摇头。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十年，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因为你们本就是一体。”宋闲的话如同惊雷炸响，“那个怨魂，是你前世的执念所化。”

我猛地转头看向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什么意思？”

“你前世......”宋闲刚要开口，突然脸色大变，“不好！”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大地微微震颤。我们同时望向南边，只见百鬼冢方向，一道黑气冲天而起，将那片天空都染成了墨色。

“封印...破了？”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黑气。

宋闲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可能！我早上才......”

话还没说完，一阵阴风突然袭来，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村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声，鸡鸭四散奔逃，狗吠声此起彼伏。

“来不及了。”宋闲咬牙切齿，“他等的就是这一刻。阴阳最为紊乱，封印最为脆弱。”

我看着天空中不断扩散的黑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那团黑气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充满了怨毒与渴望。

十年了，终于要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