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天罚

回府的轿辇上，陈玉双手紧握，指甲陷入掌心也浑然不觉。她望着窗外飞逝的夜色，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小姐，”贴身丫鬟小声道，“晏将军这是要将您往死路上逼啊。”

陈玉轻轻闭上眼睛：“他早就想好了一切...今晚的事，不过是个开始。”

轿辇在夜色中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府邸的灯火在远处若隐若现，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心头的阴霾。

与此同时，晏守诚的府邸内。

“将军，”心腹低声道，“陈小姐那边已经乱了阵脚。”

晏守诚走向书案，取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奏折。纸上的墨迹已干，字字句句都在指向一个方向——陈家。

窗外阴云密布，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泥土的气息涌入室内。冷欣然靠在床边的软榻上，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那道正在狼吞虎咽的魁梧身影上。

檀木桌案上，一盘麻辣鸭头早已被啃得只剩骨头。晏守诚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又伸手去够最后一块。

“看来这鸭头是真合您的胃口。”冷欣然轻笑，纤细的手指轻敲着桌面。

晏守诚含糊不清地应着，“难得遇上这么对味的，府里厨子手艺都没这么好。”

“是啊，”冷欣然微微挑眉，语气平淡，“那六位小妾想必也不知道您这点小爱好。”

晏守诚动作一滞，险些被鸭骨头呛住。他慌忙放下筷子，一脸苦相，“媳妇儿，你又来了。那些都是玄德皇塞来的探子，哪能跟你比？”

“探子也得近身伺候，”冷欣然站起身，走到窗前。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窗棂上，她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语气渐冷，“你打算何时让她们来分担我的活计？”

“媳妇儿！”晏守诚急得直搓手，“我对天发誓，谁来都不成。就是玄德皇要我纳妾，我也宁可抗旨！”

冷欣然转身，冷冷瞪了他一眼，“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往外说，不怕隔墙有耳？”

晏守诚见她神色稍缓，立刻嬉皮笑脸地凑上前，“这不是怕你吃醋嘛。再说，那些个探子，一个个都是玄德皇的眼线，我哪敢让她们靠近？”

“滚。”冷欣然轻哼一声，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

雨势渐大，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冷欣然蹙眉望着天色，“楚先生说的准不准？若不是雷阵雨...”

“无妨，”晏守诚神色自若，“有雨无雷，计划照样进行。”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轻轻打开，露出里面暗褐色的粉末。

“不到万不得已别用炸药，免得被人怀疑。”冷欣然压低声音道。

“放心，”晏守诚挑眉，“这年头谁能想到我会配制炸药？再说，楚先生的推算从不出错，今日必有雷雨。”

“你还得意？”冷欣然冷声道，“以后带兵打仗可就不能用这招了，不然早晚露出马脚。”

晏守诚一愣，随即叹气，“这倒是个问题。”

窗外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发出密集的响声。

晏守诚起身，从床底摸出一个包袱，里面是早已准备好的易容工具。冷欣然帮他涂抹特制的药粉，须臾间，一个面容苍老的男子出现在镜中。

“这药粉当真神奇，”晏守诚左右端详，“也不知楚先生是从哪儿弄来的方子。”

冷欣然递上斗笠蓑衣，神色凝重，“万事小心，若有不对，立刻撤离。”

晏守诚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趁着雨势正大，街上行人稀少，他轻车熟路地翻过长安伯府的围墙。

府中下人们都躲着雨，巡逻也比平日松懈。晏守诚借着雨幕的掩护，很快就潜入了主院。一株高大的银杏树映入眼帘，这种象征长寿的树木在权贵府邸最是常见。

“就是这里了。”晏守诚低声自语，手脚麻利地在树干上布置炸药。

此时，长安伯正在书房与世子密谈。

“都察院已经查到府上，”长安伯躺在软榻上，面色苍白，“现在不能认罪，一旦承认使用炸药，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那该如何是好？”陈世子面露惶恐，额头渗出冷汗，“若是影卫严刑逼供...”

“实在撑不住，就往陈玉身上推。”长安伯闭上眼睛，语气疲惫。

“可皇上还护着她。”

长安伯苦笑，“是啊，皇上不会放弃她。这就是报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

话音未落，一声惊雷炸响！震耳欲聋的声响中，府中仆从惊慌失措地冲进来，“天罚！天罚啊！伯爷，院中银杏树被雷劈了！”

长安伯闻言，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出，昏死过去。

远在别院的陈玉，正惊惧地望着窗外电闪雷鸣。她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我没错，我救了这么多人，上天不会惩罚我...”她喃喃自语，泪水无声滑落。

“轰隆！”

又是一声震天巨响！这次的雷光直劈陈玉所居的院落，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舌顺着房梁蔓延，即便大雨倾盆也无法浇灭。

府中上下，人心惶惶。有人跪地求饶，有人四处奔逃，更多的人在议论这天降神罚背后的含义。

雨势渐小，晏守诚悄然离去。

回到房中，冷欣然正焦急等待。见他平安归来，她松了口气，“可有人发现？”

“放心，”晏守诚解下斗笠，“一切顺利。楚先生说得对，今日必有雷雨。”

“那长安伯府...”

“想必已是乱成一锅粥。”晏守诚冷笑

冷欣然沉默片刻，“你说陈玉...”

“她若真是无辜，上天自会开眼。”晏守诚淡淡道。

倾盆大雨冲刷着龙门城的街巷，雨点如银针般密集，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中。然而，这漫天的雨水却浇不灭长安伯府内那冲天的火光。

珍贵木材燃烧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往日令人陶醉的气息，此刻却让人毛骨悚然。几个胆小的丫鬟瑟缩在廊檐下，双腿发软，脸色惨白，有的已经吓得晕厥过去。

“砰！”又是一声巨响，火舌从窗棂间喷涌而出，将整个院落映照得宛如白昼。雨水拍打在燃烧的房梁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响。浓烟滚滚中，火势愈发凶猛，贪婪地吞噬着眼前的一切。

“救人啊！郡主还在里面！”一个面容焦急的婆子撕心裂肺地喊道，她挣扎着想往前冲，却被几个小厮死死拽住。

“婆子，您冷静些！”小厮们手上使劲，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这火势太大了，进去就是送死！”

可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目光中写满了无助与绝望。有人跪地祈祷，有人掩面痛哭，更多的人则是面带惊恐地往后退去。

“不能去啊！”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仆颤抖着拦住还想往前冲的下人，“那是天雷，是上天的惩罚！谁敢违抗天意！”

此言一出，周围的下人们纷纷后退数步，脸上写满恐惧。千百年来流传的说法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遭雷击者，必是天谴。这个想法一经提起，立刻如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