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落井下石

“不愿做棋子罢了。”晏守诚放下毛笔，指尖轻轻摩挲着砚台边缘，“既然看穿了父皇不会让他继位的心思，索性破罐子破摔。由着人给他戴绿帽子，反倒能让其他皇子轻视他，暂时避过锋芒。”

冷欣然听得背后发凉。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久久无言。为了保命，竟能牺牲到这种地步。想想大皇子的遭遇：第一任发妻早逝，第二任也命不久矣，如今侧妃又闹出这等丑事。这是何等的凄凉。

“说起来，”晏守诚突然转了话题，“你派去的人可查得仔细？”

“查得很清楚。”冷欣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大皇子这段日子一直住在前院书房，连内院都不敢踏足。至于陈侧妃的事，更是不闻不问。”

“当真狠得下心。”晏守诚轻声感叹。

两人又谈及陈家的反应。冷欣然道：“面子功夫自然要做，抓了几个嚼舌根的。不过这种事，越描越黑。现在外头的传言更难听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皱眉道：“我倒觉得，燕王府这次是不是玩过了头？就算不想让宁明长安伯府投靠大皇子，也不该做得这么绝吧？”

“未必是燕王府一家所为。”晏守诚目光深邃，“很可能是有人趁机落井下石。”

冷欣然眼睛一亮：“玄德皇？”

晏守诚点头：“确实像是他的手笔。这一石二鸟之计，既打击了大皇子的声望，又搅浑了燕王府和长安伯府的关系。今后这两家想要亲密无间地合作，怕是难了。”

“那陈玉呢？”冷欣然有些担忧，“她现在的处境......”

“再如何不甘，也得顺从家族。”晏守诚轻叹，“除非她有本事和陈伯爷掰手腕。不过以她现在的处境，怕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两人又谈了会朝局，直到夜深才各自安寝。

日子一天天过去。龙门城难得安静了半个月。南境战火暂熄，北疆也未传来什么坏消息。朝堂上下，各个老老实实，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这种表面的平静，却在十一月底被打破。

那日清晨，玄德皇突然派禁军包围了安国侯府。影卫指挥使亲自带人搜查，从书房搜出几封密信，当即呈送御览。

玄德皇看罢，立即召集重臣商议。几封信件辗转传阅，看过的人无不变色。有人小心翼翼地质疑信件真伪，毕竟安国侯府是太皇太后娘家，底蕴深厚，与京中诸多名门都有姻亲。

然而玄德皇已下定决心。很快，旨意传出：看在太后娘娘的情分上，女眷免于牵连。但七岁以上男丁，尽数收押刑部大牢，等候审讯。同时，一支由御林军和暗探组成的队伍，星夜奔赴蜀王府。

消息不胫而走，轰动龙门城。安国侯府和蜀王府，居然私通金兵！

南方前线，晏守诚通过房车得知此事，神色凝重。他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幕，喃喃道：“玄德皇这是要一网打尽啊。太皇太后再是以孝道相压，这回也说不过去了。”

冷欣然点头：“听说太皇太后本是装病护着燕王府，这下是真病倒了。玄德皇以静养为由，禁止探视，等于软禁起来。”

晏守诚沉默良久，突然问：“四师叔他......”

“也在狱中。”冷欣然轻叹，“这事太大，谁说情都不管用。不过你放心，我打听过，侯府男眷虽入狱，倒也没受什么苛待。玄德皇再怎么样，也要顾及太皇太后的颜面。”

晏守诚眉头紧锁，又问燕王府如何应对。

“去求见太皇太后，被拒了。去向天子求情，反遭斥责。”冷欣然道，“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杀鸡儆猴。等撬开安国侯府和蜀王府的口，下一个就轮到燕王府了。”

晏守诚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一个家族的倾覆，往往在须臾之间。再是权势熏天，也敌不过皇权。

除非....造反。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晏守诚没有说出口。

终于，在又一个深夜，晏守诚回到了房车里。

他浑身染血，铠甲上布满划痕，脸上的血迹还未干透。冷欣然赶紧搀扶着他进屋，手忙脚乱地帮他脱下沉重的铠甲。

“这些血......”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是我的。”晏守诚神色阴沉，嗓音沙哑，“蜀王府的人果然投靠了金兵，给他们提供了大量支援。我们刚缴获了一批军需物资，全是从蜀王府运出去的。”

冷欣然的动作顿了顿：“所以他们现在才这么猖狂？”

“不止如此。”晏守诚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北边的蛮族也开始蠢蠢欲动了。怕是有人在背后策划这一切。”

冷欣然立刻想到了燕王府。这些年来，燕王一直野心勃勃，如今怕是找到了机会。

这盘棋，下得可真大。

“龙门城那边怎么说？”她轻声问道，递过一块热毛巾。

晏守诚接过毛巾，擦拭着脸上的血迹：“玄德皇已经下令征兵了。各地一片混乱，盗匪四起，民不聊生。”

“你先去沐浴吧，我让人准备些吃的。”冷欣然轻声说道。

接下来的日子，龙门城的气氛越发紧张。御林军突然增加了巡逻的频率，每条街道上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城门开始严格盘查，连商贾都不能随意进出。街道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往日热闹的市集变得冷清。

冷欣然不得不关闭了几家店铺，只留下书铺还在经营。她特意叮嘱掌柜的，要盯着那些读书人，不准他们议论朝政。

这个时候，一句话都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傍晚时分，一队御林军突然围住了燕王府。整条街道被封锁，连住在附近的百姓都被赶了出去。

冷欣然站在二楼，透过窗户看着燕王府的方向。暮色中，那座气派的府邸显得格外阴森。

夜里，她听见远处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没过多久，一队队士兵押着人从燕王府走出来，消失在暗夜中。

第二天一早，龙门城就传开了燕王谋反的消息。据说在他府上搜出了大量书信，证实他与蜀王府和金兵都有勾结。

燕王府的变故之后，龙门城的气氛变得愈加紧张。街头巷尾充斥着关于朝廷清洗的传闻，百姓们噤若寒蝉，许多家庭人心惶惶，生怕卷入其中。冷欣然虽避居庄子，但京中的动荡仍不时传入耳中，令她忧心不已。不久后，她听闻朝廷下达了新的征兵令，要求各地三日内上报名单。

“小姐！”门外传来匆促的脚步声，“萧管事来了。”

冷欣然转身，看见丫鬟领着萧英俊走进来。萧英俊的靴子上还沾着雪，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

“外面雪这么大，你先暖暖身子。”冷欣然示意丫鬟添茶。

萧英俊却顾不得这些，一进门就开始说：“青松村的情况不太好。陈家闹得最凶，孙村长被逼得没办法，只能让陈三福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