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正修公子

顾大人的嫡长孙顾正修登门造访，让整个钱府都沸腾了起来。

府中下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庭院里的风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他怎么来了？"一个丫鬟悄声问道。

"还能为何？"另一个丫鬟撇了撇嘴，"自然是为了给钱七爷叛印！"

"嘘，小声点！"旁边的婆子赶紧制止，"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顾正修的轿辇停在府门外，车夫恭敬地放下踏板。轿辇帘子被轻轻掀开，露出一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庞。

钱琛础站在廊下，看着这位未来的表兄缓步走来。顾正修身着湖蓝色直裰，腰间系着白玉带扣，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公子的风范。

不远处，钱镜站在假山后面，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小七这次倒是有点本事。"钱镜冷笑一声，"竟然能请动顾家的人。"

站在他身边的心腹连忙附和："大少爷别急，这才哪到哪。"

"住口！"钱镜厉声呵斥，"你以为我会怕他不成？"

心腹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钱刚得知顾正修到访的消息，立刻放下手中的账册，快步走出书房。他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快请！"钱刚朗声道，"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也好让府上准备准备。"

顾正修拱手见礼："叔父太客气了，我是突然想起些婚事上的细节要与表妹夫商量，这才冒昧来访。"

"应该的应该的。"钱刚笑着把人往内院引，"正好到了饭点，不如留下用饭？"

一众族人跟在后面，目光若有若无地打量着钱琛础。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更多的是打量和揣测。这便是攀上高枝的好处，有了顾家这棵大树遮风挡雨，谁还敢轻易得罪？

走在人群中的钱琛础，感受到周围或明或暗的目光，却始终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七弟手段高明啊。"趁着拐角无人，钱镜突然开口。

"大哥过奖了。"钱琛础语气平淡，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非要走到这一步吗？"钱镜压低声音，"你我好歹是兄弟。"

"大哥说笑了。"钱琛础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钱镜，"难道不是你先挑起的争斗？那些下作手段，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钱镜脸色铁青，"真以为攀上顾家就能和我抗衡？别忘了，这里是钱氏，不是顾家！"

"拭目以待。"钱琛础轻声说完，转身离开。

正厅里，顾正修与钱刚谈笑风生。他谈吐得体，举止有度，时不时提到朝中趣事，把钱刚逗得哈哈大笑。

"正修啊，"钱刚端起茶杯，"你看这婚事......"

"叔父放心。"顾正修微笑道，"一切都在筹备中，不会让表妹受委屈的。"

钱刚心领神会，轻轻点头。这是顾家在表态，要保钱琛础。

待人一走，钱镜再也按捺不住："父亲，就这样放他走了？"

"不然呢？"钱刚冷冷看着长子，"你想得罪顾家？"

"可他忤逆不孝......"

"住口！"钱刚猛拍桌案，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你以为你现在很长脸？一次次输给他还不够？非要用下作手段？这就是我教你的为人处世之道？"

书房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要凝结成冰。钱镜面色惨白，跪地叩首："儿子知错......"

轿辇上，顾正修与钱琛础相对而坐。

"多谢大舅兄仗义相救。"

"妹夫客气，我们可是一家人。"顾正修语气亲切，"更何况，你的才学我是看在眼里的。"

两人你来我往，默契十足。很快话题转到了晏守诚身上。

"此人才华卓著，难得一见。"顾正修试探道。

"是啊，守诚确实令人钦佩。"钱琛础点头，"不过他更喜欢种地。"

"种地？"顾正修有些意外，"就是那个温室种植？"

"正是。这种方法很有意思，我打算也试试。"

顾正修若有所思："如此新奇的法子，倒是值得一试。"

轿辇缓缓驶向晏府。

午饭时分，晏守诚和钱琛础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小菜。阳光透过窗棂斜斜洒落，在案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钱琛础低头扒拉着碗中的饭菜，眉眼间隐约透着几分疲惫。他本想找个人说说话，又觉得自己这般模样实在难看，便强打起精神，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晏守诚闲聊着近日的趣事。

"楚先生最近又收了个学生，听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钱琛础说着，夹了块鱼肉送入口中，"那小子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楚先生都对他赞不绝口。"

晏守诚笑了笑："楚先生向来眼光独到，能得他青睐的，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也是。"钱琛础附和道，又沉默了片刻，似是在组织语言。

晏守诚察觉到他的异样，放下筷子，眼中闪过一丝关切："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钱琛础叹了口气，终于道出今日前来的真正缘由。他缓缓讲述着与父亲的矛盾，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前几日我回府，父亲又骂了我一顿。说我不务正业，整日混在文武学堂里，有辱门风。"钱琛础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我本想解释，可话还未出口，他就......"

晏守诚静静听着，没有打断。窗外传来几声鸟鸣，衬得室内更加寂静。

"其实这些年，早就习惯了。"钱琛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只是这次不太一样。他当着下人的面，说我连钱镜都不如。"

晏守诚眉头微皱："令尊这话确实过分了些。"

"可不是么？"钱琛础冷笑一声，"那个整日只知道阿谀奉承的废物，也配跟我比？"话音刚落，他又露出几分懊恼之色，"抱歉，我失态了。"

"心里不好受吧？"晏守诚看着他问道。

钱琛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嘴唇微微颤抖："起初确实难受，可人总会麻木的。现在已经无所谓了，随他打骂便是。"

"能这么想就对了。"晏守诚点点头，"只要你不在意，别人就伤不到你。"

话音未落，突然看到钱琛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不会觉得我这样做是大逆不道吧？"钱琛础忽然正色问道。

晏守诚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目光温和："这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你又没跟令尊当面冲突，还知道给他留面子。再说了，父母不慈，何来子孝？一味地愚孝，那不是孝，是傻。"

"你真的不介意？"钱琛础眼中带着几分急切。

"我介意什么？"晏守诚哈哈一笑，朝他挤了挤眼睛，"我还不了解你是什么人？你问心无愧就行，旁人怎么看，不必在意。"

钱琛础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窗外的一片落叶上："话虽如此，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放心，"晏守诚探身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闹了这么一出，顾氏也不会说你的不是。

见钱琛础露出茫然的神色，晏守诚继续道："你马上就是顾家女婿了。顾氏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在这时候坏了你的名声。就算钱镜想使绊子，你父亲也不会由着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