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人物

冷欣然眉头微蹙："你怎么没考虑方家呢？"

晏守诚神色复杂，声音低沉："我也想过借方家的势开铺子。但那是下策。我其实更想跟方家保持纯粹的师徒关系，而不牵扯到银钱来往。"

冷欣然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那你觉得钱琛础怎样？“

晏守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第一印象还不错，是个做生意的料。他主动跟我们攀谈，折节下交，可不是谁都能拉下脸的。更何况，钱四海和张雨轩还没给他好脸色看，他都能笑着忍下来。这份养气功夫，跟谁谈生意谈不下来？"

冷欣然若有所思："可以，你想哪方面的生意？"

晏守诚兴奋地说："玩具铺子怎么样？益智玩具咱们脑子里可不缺款式。赚孩子的钱，是最容易的。另外，我还想让人收集鸭毛，做羽绒服。成本比丝绵和棉花都要便宜，却比它们暖和。还有咱们的豆腐坊，豆腐乳和七味香饼，都可以扩大规模生产。"

冷欣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怎么没提珐琅饰品和点心的配方？"

晏守诚深深看了妻子一眼："我想送给方家。"

第二天一早，晏守诚来到学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听说今日月考，会有大人物来观摩？"一个学生小声问道。

"据说连内阁大臣都要来！"另一个压低声音回答。

晏守诚独自站在玄文武学堂的偏僻角落，眉头紧锁。远处传来学生们热烈讨论的声音，他却无心加入。

"这个月考真是馊主意。"他低声自语，"拿我们这些新生当筏子，真是出息。"

"你说得没错。"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晏守诚转身，发现张雨轩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

"只有蠢货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张雨轩继续道，"可偏偏有人支持，连学院都赞成。学生们更不会反对，毕竟这是个出头的机会。"

晏守诚苦笑，"是啊，谁会在意背后的真相呢？"

"你很在意？"张雨轩问。

晏守诚点头，"我就是灾民，最知道他们的苦处。逃荒太难了，九死一生。能从老家走到龙门城，经历的磨难常人无法想象。我们村走得早尚且如此，后面的人只会更艰难。可到了龙门城，依旧看不到希望，你说他们会如何？"

张雨轩面无表情地说，"崩溃、绝望，疯狂，暴动，一点点失去人性，成为不可控的行尸走肉。"

晏守诚听得心里一紧。这家伙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这种话，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我说得对吗？"张雨轩问。

"差不多吧。"晏守诚勉强笑了笑，"现在城门外的灾民都被驱赶了，没粮食吃，也没人施粥。下一步，他们该到处流窜祸害附近村民了。到时候，各种冲突矛盾天天上演，朝廷派谁去管？"

"会挑我们？"

"很有可能。"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张雨轩直截了当地问，"那你还会藏拙吗？"

晏守诚反问，"你会想办法躲过去吗？"

"我不会。"

"我当然也不会。"晏守诚勾起唇角。

若真如他们所猜，月考表现好的学生会成为镇压灾民的后备役，那他们也只能迎头赶上。有了那层身份，说不定还能为灾民做些有意义的事。

中午，食堂里议论纷纷。晏守诚听了一耳朵，更坚定了想法。

"不用有什么负担，该如何就如何。"方玉私下嘱咐道。

晏守诚忍不住问，"朝廷真的没粮食赈灾了吗？"

方玉沉默片刻，苦笑道，"确实没有。十几个州府闹旱灾，就是筹措粮食，也是杯水车薪。再说还有北陲，蛮族叩关，粮草是重中之重。每天朝堂上为这些事争吵不休，财政司就算殚精竭虑，也变不出粮食来。"

"就不能发动大家捐粮吗？之前不是有富户在城门口施粥吗？"

"这活太得罪人了，谁愿意挑头？为什么城门口没人再施粥？发生暴乱不安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灾民越来越多，现在有好几万了。据说还有源源不断往龙门城来的。这么多灾民，谁家敢开粮仓救济？一点善心谁都愿意发，可要家族伤筋动骨，就没人愿意冒险了。"

"要是有人站出来挑头呢？"

"那就会有人跟随。"

晏守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方玉却有些不安，试探着问，"守诚，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晏守诚一脸茫然，"我能有什么想法？我自己都是灾民，这才刚安顿下来、吃了几顿饱饭而已，哪有余力去救济别人？"

方玉半信半疑，"真的？"

"那肯定是真的啊，我顶多帮衬了一把村里人，其他的顾不上。"

晚上在马车里，晏守诚没提加训的事，只和冷欣然仔细琢磨了明天的流程，努力不留任何破绽和漏洞。

第二天，龙门城传出一则消息：慈云寺的智明大师在梦中得佛祖点拨，要为灾民念经祈福，祈祷旱灾早日过去，灾民能有口饭吃。

这消息一出，上午就传遍全城。无数灾民蹒跚着往慈云寺赶去，想离佛祖近些，多占点福气。

玄文武学堂里自然也听说了。中午在食堂，不少人围着晏守诚打听。毕竟，智明大师出名，还不是因为给青松村超度，引得佛祖现身？

晏守诚信誓旦旦地说，"真的有，我亲眼所见，这种事还能骗人？当时好几百人在场呢。"

"那后来请智明大师去，怎么就没神迹了？"

"之所以叫神迹，就是因为难得啊。每回念经都有神迹，佛祖不忙吗？"

晏守诚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同学们的问题，脑海中却在思索着另一件事，灾民们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