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上山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村民们就陆续往山脚方向赶去。个个穿着利索的短打，带着背篓、篮子，腰上别着砍刀。

路上，三三两两的人碰到一起，忍不住打趣几句。

"三堂兄，你也去啊？"

"呵呵，随便跟着去瞅瞅。"

"不怕被他坑啊？"

"这么多人呢，再说，这回可是他主动说带着大家去摘东西，不算是偷抢，他还能打断咱们的腿？"

说话的人故作轻松，可眼底的忐忑却怎么也藏不住。

山脚下，人越聚越多。清一色的男人，青壮年居多，也有几个年长的。孙村长来得最晚，他绕道去喊上了晏守诚。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来，看起来没有半点嫌隙。等着的那帮村民见了，心思各异。

有人小声嘀咕："村长这心胸可真够大的，出了那等事儿，还能有说有笑的。"

有人意味深长地道："他还有用处呗。"

晏家这次也来了不少人。晏德高带着小儿子晏守敬，爷俩站在人群边缘，低声交谈。

"爹，我瞧着村长对守诚，咋比之前还要亲近了呢？"晏守敬疑惑地问道。

晏德高语气复杂："这就是守诚的本事了..."

晏守敬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转移话题："二叔家里，一个都没来。"

晏德高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们还有脸出门吗？有脸沾守诚的光？"

晏守敬听出父亲语气中的怒意，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晏守诚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各位乡亲们，"他中气十足地说道，"咱们这就出发吧。路上大家小心点，别走散了。"

话音刚落，晏守诚便转身朝山上走去。村民们面面相觑，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山路蜿蜒曲折，晏守诚走得很快。村民们紧随其后，生怕落下。一路上，晏守诚不时停下来等待后面的人，还会指出一些平常人看不出的野果。

渐渐地，村民们的戒心开始消融。可晏守诚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却无人注意到。

山路蜿蜒，众人踏着秋日的晨露攀登。晏守诚走在最前，背影如山岳般沉稳。陈三福紧随其后，脚步坚定。孙村长暗自皱眉，目光在大儿子孙长松身上流连，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孙长松察觉父亲的眼神，心中一紧。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挪步向前，来到晏守诚身边。晏德高见状，也轻声催促小儿子晏守敬。晏守敬迟疑道："爹，山路不好走，我得跟着您啊。"

晏德高压低声音："去前头，帮着守诚。"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晏守敬无奈，只得加入晏守诚的队伍。陈三伯和钱大叔也默契地将儿子推向前方。

年轻人们很快打成一片，说笑声在山间回荡。其他村民犹豫不决，既想靠近又心存忌惮。晏守诚那日敲碎孙有福腿骨的一幕，仍在他们脑海中挥之不去。骨头碎裂的声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陈健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守诚哥，你是怎么发现这些的？又是核桃栗子，又是梨子柿子的......"

晏守诚脚下不停，语气平和地解释起来。他详细讲述山中寻找果实的窍门，既不遮掩，也不矜持。陈健听得入神，其他几个年轻人也不由得竖起耳朵。

陈三福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守诚，以前怎么没见你懂这么多啊？"

晏守诚神色如常，淡然道："我也是刚跟媳妇儿学的。"

此言一出，周围人纷纷侧目。陈三福愣了一下，"你媳妇儿还懂这个？"

晏守诚眼中闪过一抹自豪，"那是，我媳妇儿懂得可多了。她以前跟着我岳父在外面游历了十几年，什么世面没见过？而且她识文断字，能从我岳父留下的书里学到不少东西，比我强多了。"

这番话引起了众人的惊讶。孙长松眉头微皱，神色复杂。晏守敬忍不住问："守诚，弟妹比你见识多，还会认字读书，还能教你东西，你，你就不觉得......"他话没说完，却不知该如何措辞。

晏守诚反问："为什么要觉得难受？"他轻蔑一笑，"迂腐！女子比男子强大的多了去了。再说了，谁规定当丈夫的就一定得管着媳妇儿？被媳妇儿管，才更幸福呢！"

这番言论让周围人面面相觑，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孙长松终于忍不住了，"，难道你家里，是你媳妇儿说了算？"

晏守诚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啦！"

众人一时无言，谁能想到那个能云淡风轻敲断旁人腿骨的狠人，竟然是个怕媳妇儿的？

一直沉默的钱学诚忽然开口，"守诚哥，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晏守诚瞥了他一眼，笑道："有什么不能问的？你问就是，这儿又没外人。"

钱学诚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守诚哥，我想问的是，你岳父留了很多书给嫂子吗？"

晏守诚点头。

钱学诚眼中闪过一丝渴望，却又迅速隐去。晏守诚看出他的心思，促狭一笑，"是不是想借两本去看？"

钱学诚耳尖微红，有些局促地说："是，但我也知道不方便，守诚哥不必为难，我就是好奇......"

晏守诚摆手打断他，"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又不是讨要去了不还。不过，这书是我媳妇儿的，所以，你要是想看，等回家我先替你问一声。"

钱学诚眼中迸发出喜悦的光芒，"多谢守诚哥！"

"这事儿还不一定成呢，你先甭谢......"

"有你这句话，便当得起一个谢字。"

说话间，山路渐渐平缓。远处，鸟儿的鸣叫声若隐若现。秋风拂过树梢，带来阵阵果香。终于，一片郁郁葱葱的山谷出现在眼前。

核桃树和柿子树错落有致，果实累累。众人惊喜交加，对晏守诚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孙村长高声喝令，要求大家有序采摘，"大家都不要抢，这么多，人人都有份儿，谁要是闹事儿，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众人便蜂拥而上。目标几乎一致，都是核桃树。比起柿子，核桃能留得住，而且更能充饥。柿子虽然诱人，但现在还不是成熟的时候。

晏守诚站在一旁，嘴角微扬。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被忽视的柿子树，心中暗自得意。他知道，那些柿子已经被特殊"照料"过。想到闺女的泪水，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村民们忙碌的身影在山谷中穿梭，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晏守诚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底深处藏着无人知晓的心事。秋风拂过他的脸庞，带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