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再等等

院子里，晏守诚正与几个村民交谈，神情严肃。看到三位长辈出来，他朝他们点头示意，继续和村民们讨论着逃荒的事宜。

晏德然暗自惊讶，没想到侄儿竟成了村里的主心骨。他偷眼看向大哥，只见晏德高神色如常，似乎早已习惯。晏德山却是一脸不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守诚啊，你看能不能再等等，好歹让大家一起过个中秋节再走？”晏德高用期望的目光看向晏守诚。

晏守诚看了看大伯，微微颔首，并没有搭话。

晏守诚风尘仆仆地回到家里。用过午膳，他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冷欣然的手，神色间难掩兴奋。

"媳妇儿，我有宝贝给你看，"他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冷欣然挑眉，跟着他来到院中。晏守诚搬来一个筐子，里面装满了各色果实：青皮核桃、绿梨、青枣、未熟的柿子，还有带刺的栗子。

"这些当真是从山中采来？"冷欣然半信半疑地看着这些果实，手指轻轻拨弄着。

"千真万确！"晏守诚拍着胸脯保证，"你瞧这栗子，壳儿都还在呢。那枣啊梨的，哪个不是绿油油的？再等些日子，可就成了好东西。"

冷欣然听着，嘴角微微上扬，却不言语。晏守诚见状，心里一紧，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媳妇儿，要不...咱们再多留几日？等这些果子熟了再走？"

冷欣然眯起眼睛，直视丈夫："又有人让你晚些启程？"

晏守诚一愣，支吾道："不是...不是撺掇，是商量..."

"哦？"冷欣然冷笑一声，"那你们是如何商量的？"

晏守诚不敢直视妻子的眼睛，低头摆弄着筐子里的果实。"就是...大伯他们觉得，再等等，多准备些东西..."

冷欣然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是老宅那边不愿走？"

晏守诚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是啊，他们想等过了中秋再走。说是...说是怕这一走，以后就团圆不起来了。"

冷欣然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望向远处，仿佛在权衡什么。晏守诚屏息等待，生怕惹恼了妻子。

良久，冷欣然终于开口："罢了，就等中秋过后再启程吧。"

晏守诚难以置信地看着妻子，生怕自己听错了。"当真？"

冷欣然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她心中盘算，或许这是个摆脱老宅那家人的好机会。虽说晚走几日，却能甩开那些烦人的亲戚，倒也值得。

"不过，"她忽然转向晏守诚，语气严厉，"你得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让步。过了中秋，无论如何也要启程。"

晏守诚连连应是，心中却暗自庆幸。他知道，若非冷欣然顾及大局，恐怕早就拂袖而去了。

冷欣然看着丈夫欣喜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她望向院子里那筐青涩的果实，忽然笑了。或许，等到启程时，这些果子也该熟了吧。到那时，带上几个解渴，倒也是个不错的念想。

冷欣然转身回屋，心中已有了计较。这几日，她得好好准备一番。等到真正启程时，一切都要妥当。至于那些拖后腿的亲戚，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晏守诚看着妻子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他隐约感觉到，冷欣然的让步背后，似乎藏着什么他看不透的心思。但此刻，他只庆幸自己完成了大伯交代的任务，至于其他的，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后室内，父子二人低声密谈。晏守诚眉头紧蹙，目光闪烁不定。冷江则神色平静，静待父亲开口。

"你刚才...听到我和你娘说话了？"晏守诚迟疑片刻，终于问道。

冷江微微摇头，"儿子不曾偷听。"

晏守诚嘴角抽动，似笑非笑，"你小子倒是个有眼色的。"说着，大手在儿子头上胡乱揉了一把。

冷江习以为常地整理被揉乱的头发，不动声色道："您与娘方才究竟说了什么，惹得娘如此不悦？"

晏守诚顿了顿，随即将方才与冷欣然的争执一五一十地道来。说罢，他清了清嗓子，摆出几分为父的威严，"你觉得，这事谁对谁错？"

"自然是娘对您错。"冷江不假思索地回答。

晏守诚愣了一瞬，"你也觉得我错了？"

冷江毫不犹豫地点头。

晏守诚颇为郁闷，"咱爷俩不该同仇敌忾吗？你小子怎么总跟我唱反调？说说看，我到底错在哪儿了？"

冷江抬眼瞥了父亲一眼，"子不言父过，您确定要儿子直言？"

晏守诚哼了一声，"我还能小气到这个地步？你只管说，不过，可别胡说八道，否则..."说着，他忍不住又在儿子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冷江面不改色，一本正经道："那儿子就直言了。您有三错：其一，出尔反尔。"

晏守诚刚要开口反驳，冷江却不给他机会，继续道："您必是想说，您是有缘由的。可不论您的理由多么充分，您答应了娘的事却没有做到，就是没有做到。您先前说好七天就走，后改为3天后走，现在临到走时却又反悔，即便您现在搬出天大的理由，对娘而言，也是您失信于她。"

晏守诚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地问："当真有这般严重？"

冷江绷着小脸，"人无信不立，您说严重不严重？"

晏守诚顿时紧张起来。

冷江又道："其二，善良过度。您心软，本无可厚非，可善良也该有个度。若是不知节制，便会沦为软弱可欺，甚至伤及自身和家人。"

晏守诚一脸委屈，"我哪里不知节制了？我当然有底线，不会由着他们为所欲为。我同意他们留到中秋，也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若真会伤及自身和家人，我断然不会答应。全村人的性命加起来，也比不上你娘重要啊。我怎会为了顾及他人，就委屈了你娘？"

冷江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