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家

"中午再去。"云柔走到姐姐身边，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衣角，"乐乐睡着了？"

"那小祖宗要是醒了，哪能这么安静。"姐姐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云柔注视着姐姐的侧脸，心头泛起酸涩。才三十岁出头的人，眼角已经有了皱纹。

昨晚的争吵声又在耳边响起，姐夫那句"以后咱们AA制"像把刀子。

"分开花销"背后的含义，她又怎会不懂？分明是在逼姐姐重回职场。

可家务、带娃还得姐姐管，这不是想把人往死里逼吗？

"姐......"云柔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姐姐放下手中的衣服，轻轻叹了口气，"你姐夫不是真想赶你走，他就是压力大。我现在没工作，家里开销全靠他一个人......"

云柔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姐姐也是个光鲜亮丽的职场女性。

和姐夫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进了同一家公司，事业蒸蒸日上。

结婚后姐夫说要养她，让她在家安心备孕。

"你看看人家多疼老婆，让媳妇在家享清福。"当时亲戚们都这么夸。

可这一待，就是三年。

从意气风发的职场精英，到终日围着老公孩子转的家庭主妇。

云柔看着姐姐日渐憔悴的面容，心口发紧。

"姐。"她从口袋里掏出结婚证，递了过去，"我结婚了。"

"什么？"姐姐惊呼一声，连忙抢过结婚证翻看，"你不是说没对象吗？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叫司霆。"云柔轻声解释，一边留意着卧室的动静，生怕吵醒了小外甥，"其实我们谈了有段时间了，就是他工作太忙，一直没时间来见你们。"

姐姐的眼圈瞬间红了："是不是因为昨晚......"

"不是的。"云柔连忙摆手，"我和司霆感情很好，真的。他在翡翠湾有房子，离这儿很近，我随时都能来看你和乐乐。"

看姐姐还是一脸担忧，她又补充道："他在城里最大的集团上班，条件很好的。"

"那房子是他婚前财产吧？"姐姐擦了擦眼泪，"你得让他在房产证上加上你的名字。"

云柔沉默了。这事她还真没想过。

"你别嫌姐啰嗦。"姐姐拉着她坐到沙发上，声音哽咽，"我不是怀疑你老公，但这事必须说清楚。要是...要是以后......"

"姐。"云柔打断她，"司霆他真的不是那种人。"

"你姐夫当初也不是那种人。"姐姐苦笑，"可你看看现在......"

云柔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结婚前的海誓山盟都是空话。"姐姐握紧她的手，"男人有钱就变坏，这话一点不假。

你看看你姐夫，以前多体贴，现在呢？整天嫌这嫌那，连我买个护手霜都要管。"

"那是因为......"

"因为我现在是全职主妇，没有收入。"姐姐自嘲地笑了笑，"所以啊，不管男人多爱你，你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云柔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姐姐擦了擦眼泪，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了，你老公家里是做什么的？"

"他奶奶......"

话音未落，卧室里传来乐乐的哭声。姐姐连忙起身："先别说了，我去看看乐乐。"

看着姐姐匆匆的背影，云柔叹了口气，收拾好行李，默默离开。

云柔站在翡翠湾的大门口，手握着行李箱的拉杆，抬头望着眼前的高层住宅。

深灰色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仿佛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照出她略显憔悴的面容。

十月的风裹挟着枯叶拂过她的脸颊，树影婆娑，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里即将是她的新家。

想到这个词，她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才领完证的新婚妻子，却连丈夫家住几楼都不知道。这种荒谬的现实让她忍不住苦笑。

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云柔犹豫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终于还是拨通了视频电话。

"嘟——嘟——"等待接通的提示音一声接一声响起，仿佛无休无止。

云柔耐心地等待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手机屏幕上自己的倒影上。

妆容还算完整，只是眼底的疲惫掩饰不住。

今天早上六点就起床化妆，为的就是在领证时能有个体面的样子。

可惜，最后连张合照都没拍成。

提示音终于停止，屏幕上显示"已挂断"的字样。

云柔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给司霆发了条信息。

"到翡翠湾了，我忘记具体住哪个单元了？"

发送成功后，却收到"对方不是你的好友"的提示。

云柔愣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明明在民政局门口，他们刚刚加的微信。

她记得很清楚，司霆的头像是一张黑白照片，名字就是他的本名。

难道是加错了？

回想当时的场景：他们并肩站在民政局的台阶上，她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说要加个微信。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然后点了同意。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把她删了。

一个小时前刚领完证的丈夫，把自己的新婚妻子从微信好友里删除了。

这种事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

云柔望着手中的结婚证，红色的封面在阳光下刺眼得让人想流泪。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

"连个家都找不到的新娘子，大概也是没谁了。"她自嘲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拿起手机，她改为拨通了司奶奶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老人家温暖的声音传来："小柔啊？"

"奶奶，我到翡翠湾了，但是......"

"怎么了孩子？"

"我不知道具体住址了。"说出这句话时，云柔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老人家略带歉意的声音："等等，奶奶这就问问阿霆。"

没过多久，司奶奶就告诉了她具体位置。

C栋808。

收起手机，云柔看着手中的行李箱。

黑色的行李箱并不大，轻飘飘的，装着她全部的家当。

从小到大，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形单影只"。

正要往里走，手机又响了一声。

是新的好友申请。

发起人是司霆。

头像还是那张熟悉的黑白照片，可此时看来却让人觉得讽刺。云柔看着那个头像，手指悬在"接受"按钮上方，迟疑了几秒，还是点了同意。

紧接着，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对不起，我刚才忘记你是谁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把钝刀，生生剜在心口上。云柔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最后只回复道【没事，你忙，我搬东西上楼。】

【需要帮忙吗？】

客气而疏离的问候，仿佛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我就一个行李箱，自己可以搬上楼去。况且真要帮忙，你能回来帮我搬？】

【不能！】干脆利落的回答，不带一丝温度。

云柔发了个笑哭的表情，没再回复。

她站在原地发了会呆，看着来来往往的住户，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拖着行李箱走进电梯，按下八楼的按钮，她靠在电梯的镜面上。

电梯匀速上升，她的心却在不断下沉。

镜子里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脸。今天的妆容本该是最精致的，可此刻看来却显得那么可笑。

眼角有些发酸，她赶紧眨了眨眼，不让泪水落下来。